老头儿忽然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脊背也挺直了，脚步也轻盈了，甚至就连眼神都水汪汪的，然后那截隐藏在衣衫下面的枯瘦的腰肢竟然也扭动得如同弱柳副风！

他抖了抖手里不知道从哪儿摸来的擦桌布，含羞带怯的一笑，娇声道，“奴家美么？”

老实讲，杨柳完全被蛊惑了，如果不是他嘴巴周围花白的胡子太出戏，她简直就要跪地大喊妖精了！

然后下一秒，宋典就把抹布抖得震天响，一脸指点江山的说，“所谓的演员，并不一定要求你亲身经历过才能演，不然就像那些牺牲的，难道演几次还真得死几次？”

杨柳：“……”

我竟无言以对！

中午煮饺子，老头儿又挑刺儿，“拿这么多，怎么吃得完？”

杨柳耐着性子，对这个别扭的小老头儿顺毛捋，“吃不完就先搁着，回头你可以煮来吃么，比外面做的也干净一点。”

老头儿哼哼一声，立刻反击，“你不是嫌弃在冰箱里存东西的么！”

杨柳：“……”

虽然是老师，可她真的好想用手里的漏勺往他脑门儿上狠狠地来一下怎么办！这破嘴！

我嫌弃的是你放的那些足可以被送到博物馆当文物参展的好么，超市里还卖速冻饺子呢，我包的这些又新鲜，多放几天怎么了？

杨柳当初学会做的第一道面食是馒头，第二道就是饺子了。她和的面柔韧劲道，擀的皮又薄又圆，包出来的饺子一个个圆滚滚胖乎乎，边缘一抖翅儿弧度优美，就连褶皱的数目都是一样的，别提多美了。

这会儿煮好了一瞅，面皮莹白透亮，隐隐能看到里面的馅儿，周遭还带着水汽，温温润润的。

饺子上桌，老头儿不做声了，默默地洗了手，老老实实去桌边坐好。

多少年了，都没人给他做过饭了……

杨柳给他每种都盛了几个，又倒了醋，捣了蒜泥。反正老爷子也不大跟人交际，吃点蒜就吃点蒜吧，只要自己不嫌弃，估计也没别人可熏！

卤味也都摆好了上桌，还有几种下饭小菜，东一个碟子西一只盘子的，竟也把这张三尺见方的小桌挤满了。

见宋典一声不吭就要吃凉菜，杨柳爱操心的毛病又发作，把盛着饺子汤的碗往他面前推了推，“原汤化原食，天气越来越凉了，别上来就吃冷的，先喝点热东西暖暖胃。”

话一说完，杨柳就有点后悔，担心对方会不会嫌自己管的太宽了。话说好像刚才自己丢他的剩菜就不大高兴来着，别攒到一块爆发……

然而老头儿夹着一片棕黄色的甜辣藕片发了会儿愣，竟真的先放到了自己的碟子里，又端起碗来喝了口热汤，杨柳险些把眼珠子惊掉了。

原来也不是一点儿不听人劝呐，这就好办了。

老头儿一点儿不挑食，吃两个饺子就夹几片卤猪耳朵、牛尾巴什么的，蘸点调了姜丝的醋汁子和蒜泥，再咯吱咯吱咬点小菜，看着眉头间的褶子都浅了。

他的胃口确实不大，吃的还没有杨柳多。当然，也不排除后者的饭量已经完全超出了同龄同性人群的平均水平这一可能。

加上还有卤味和小菜，一顿饭两个人才吃了三十来个饺子，杨柳今天来，每种拿了二十个，这么一来还剩四十多个，够老头儿吃几天了。

她就琢磨着，等过几天有空了，自己就再过来看看……

走的时候，杨柳顺带着把中午饭后产生的垃圾一起带出去，临走前，又冲宋典鞠了一躬。

“我先走了，过几天再来看您。”

宋典从鼻腔里憋出来几声哼哼，耷拉着眼皮，也不看她。

杨柳笑笑，刚要走，又不忘嘱咐，“水饺记得及时吃，那个藕片有点辣，凉菜什么的也都先喝点热汤热水的垫垫……”

啰啰嗦嗦说了一大通，宋典也没给个回声，一直到杨柳轻轻关上门走了，他才从沙发上站起来。

跟了他几十年的老沙发随着他起身的动作发出断断续续的，不堪重负的吱嘎声，跟老头儿拖鞋的啪嗒声混在一起，莫名伤感。

老头儿一直走到临街的窗边，就这么站着，等看到杨柳从下面的楼道门出来，上了来接的车，他才又慢吞吞的走回客厅。

刚还挺热闹的房子，这会儿又冷清下来，宋典忽然就有些无所适从。

他在原地站了会儿，再次调整方向，往厨房走去。

空气中飘来他若有若无的自言自语，“……还挺好吃……”

杨柳要去试镜了，秋维维他们比她本人更紧张。

去的路上，车子里简直寂静的吓人，所有人都在心里默默地祈祷，也不管是不是有临时抱佛脚的嫌疑了，甭管什么玉皇大帝还是基督耶稣的，求您显个灵，让我们枝儿选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