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情女人(63)

尽管是老段子,还是逗得咪儿哈哈大笑。两夫妻相拥着,给了彼此一个甜蜜的吻。

龙冬冬陪着陈玉看壁画,陈玉抬杠的毛病又发作了,批评着:“为什么那么多人大老远地飞来看这些画?平面,单一,说它理想化吧,色彩又不饱满,身材又不惹火;说它写实吧,又千人一面,夸张扭曲,一点立体美都没有。要我说诗词歌赋是中国的好,论到画,却是西洋油画漂亮。”

龙冬冬不服气,先还同她辩论,举出“吴带当风”的动感,唐三彩的浓郁,但毕竟不如她口才便给,渐渐只有她说他听的份儿。但他仍会时不时指着一幅壁画问她:“这一幅呢?这一幅怎么样?还有这幅,难道表情不生动?”认真犹如孩童。

陈玉心上不禁震震牵动,益发要逗他。因他提起附近毛乌素沙漠不久前有海市蜃楼出现,她脑海中掠过无限浪漫故事,立刻便嚷着要去看。

他犹豫:路很远的,往返总要一星期,海市并不是常有……然她坚持。他便不能拒绝,甚至担着违纪的风险把团队交给同行带领。

当一个人明知对方的要求无理却仍不能拒绝的时候,如果不是怕,那就是爱了。

陈玉幸福地想:龙冬冬的确是爱她。这样地爱她。

咪儿坐在左岸咖啡馆,一边喝卡布奇诺一边让流浪画家给画像。

这咖啡馆真奇怪,同一杯咖啡,却因为座位不同有三种价格——外面的最贵,靠窗的次之,店内喝一杯就走最便宜。这大概是为了看风景比较方便——就好像店里卖的不是咖啡,而是风景。

然而咪儿天生不是看风景,而是要人家把她当风景看的,自然就像是跟钱有仇一样要选最贵的位子来坐,然后无聊地想:这位子为什么要这么贵?

流浪画家阅人无数,看见了咪儿的样子便知道她是最佳主顾,于是上前揽生意,自然一拍即合。

也许天下的街头画家都是差不多的,这样的情形上海街头到处都是,可是,这毕竟是巴黎呀。巴黎的一切都是浪漫的,当然也包括流浪画家。

李佳不在她的身边,他说要去探访一位生意伙伴。

咪儿寂寞地想:如果来到巴黎而未能有艳遇,那此行不是太可怜了吗?

陈玉终于来到了毛乌素沙漠。

那是一种令人震撼的广袤,在沙漠中,种种曲折微妙的感情都退去了,只留下赤裸裸最真实本原的爱。天地间只剩下她同龙冬冬两个人,相依相偎从远古走入今生。

龙冬冬脸色忽然严峻,目光凝重地望着天际低而短促地说:“有风暴,不过别担心,很快会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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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所有的爱情都已死亡(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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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方落,千军万马已排山倒海铺地而来,其势凶不可挡。在城市里从来想象不出大自然发起威来竟是这般凶悍。天地混沌,宇宙洪荒,陈玉战栗地抓住龙冬冬,犹如抓住世界末日唯一的依傍。

他目光严肃坚定,她放下心来。

这时候看出了骆驼的从容,它们自动躺下来交颈而卧,架起一座肉屏风。

龙冬冬抱着陈玉躲在屏风后。沙子洪水一样地推进,风声如泣,仿佛诉说一个湮没在沙漠中的不为人知的古老故事。陈玉伏在龙冬冬怀里,在他响而沉有节奏的心跳声中安心地睡去。居然无梦。

醒来已是黄昏,夕阳如血,照一对天涯同命鸟般,竟是凄绝艳绝。沙漠在这时候沉静下来,海水梳过一般起伏有致,无限温柔。龙冬冬安详的睡靥圣洁如婴儿,风沙也掩不住的英俊明朗。

陈玉看着看着,便忍不住深深吻下去。

龙冬冬这时睁开眼睛,她轻吻在他的额头,于夕阳下莞然微笑,她相信自己那一刻的笑容灿烂如玫瑰。他张开双臂抱住她,宛如抱住自己的心。

交颈而眠的两匹骆驼雕塑般巍巍卧在夕阳下,在劫后余生的沙漠中,陈玉终于看到爱的极致。她知道,这一生,再也不会有这样壮美的瞬间,美得令人心悸。如果她不能将这瞬间变成永恒,她会永远后悔。

她看着龙冬冬,在这场生死浩劫之后,终于做出那个可以改变他们两个人一生的决定:“你曾经说过:只要我离婚,你就愿意娶我。这句话,还算数吗?”

画家完成了咪儿的面像,在上面签了一句漂亮的法文。

咪儿端详着那幅似是而非的速描,最终对留言发生了兴趣,那一行法文似曾相识,在哪儿见过呢?她用生硬的英文发问:“是什么意思?”

“献给我的爱。”流浪画家的英语比咪儿流利多了,“甜心,你真漂亮。”

咪儿的艳遇终于发生了,出自一幅价值五欧元的画像题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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