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年前我是你(前世今生三百年)(60)

“不,不去。”我立刻惶恐地叫起来。

爸爸安慰地拍拍我的头:“你这孩子,一提北京就是这么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不去就不去吧。哎,都是上次去北京,王朝秦经理那宗案子把你吓坏了,连北京都讨厌起来。”

我低下头,心中酸楚不已。

不,不是讨厌,而恰恰相反,是我太爱北京了,爱到怕。一年了,整整一年过去,可是,我从未忘记过北京,一分一秒也不曾忘记过。

记忆,是我最大的敌人,是痛苦的根。

离开北京前,我曾到圆明园再次召唤吴应熊的鬼魂相见,问他,回台湾后还可不可以再见到他。他说,幽明异路,常见面有悖天数,如果不是万不得已,还是少使用超能力的好。

那一段刻骨铭心的绝望的爱(1)

我黯然,心中十分不舍。

他又说,虽然今生今世我都不可能也不可以再见张楚,可是,我和他之间,始终会彼此感知,正和了那句古诗: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我更加黯然,这样子只会更惨。如果真能无知无觉,或许可以更快乐一点。

走的那天,宋词元歌苏君小李全体出动,浩浩荡荡到机场为我送行。

宋词穿了件白底的绣花旗袍,我第一次看到她穿旗袍,说不出的优雅端庄,简直是风华绝代的,一个不折不扣的十四格格;相形之下,元歌的最新款夏奈尔套装反而稀松平常,不过反正再艳丽夸张的衣服穿在她身上也都是可有可无,永远比不过她表情的生动灵活,千变万化。

哦,我真是不舍得她们。

元歌和我抱了再抱,宋词却只是凤目含泪,中途她接了一个电话,忽然拉起我的手,说:“这里来。”她将我带至大堂中央,央求我:“笑一笑,好吗?”

“你要拍照?”我莫名其妙地笑一笑,面孔是僵硬的。我把那只刻不离身的木灯笼从行李中取出来,交给宋词,“如果张楚来找你,就替我还给他。”

已经是五月了,乍暖还寒的天气,欲哭无泪的心。

我绝情地道别:“我不会再回北京来,也不会跟你们通信,你们,也请不要再找我了吧。”

宋词默然,元歌怪叫起来:“凭什么?为什么?我们是朋友呀!”

我说:“我要把你们忘记。”回过头,绝然地离开,忍住了不肯流泪。

整个旅途,都一直在听WALKMAN,反反复复地放着一首老歌:给我一杯忘情水,让我一生不流泪……

我喜欢这首歌,喜欢它苍白而无望的祈求,喜欢一遍遍重复地听它,就像现在这样。

给我一杯忘情水,让我……

老爸皱眉:“这是首什么歌这么怪?忘情水又是什么东西?”

“啤酒加白酒加果酒。”我答,有种温柔的酸楚流过心头。

“古里古怪。”老爸嘀咕着,又老调重弹起来,“年轻人,不要整天守在家里,又不是没人追求,干嘛年纪轻轻地扮个老姑娘相……”

年纪轻轻?爸爸不知道,我已经三百五十多岁了。

这时保姆走出来请爸爸去听一个重要电话,总算打断了他的唠叨。

我也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每天必做的工作,打开电脑收发邮件。有个陌生的地址吸引了我的注意,怎么寄信人竟叫做“前世今生”,这会是谁?

打开来,我心不由一震,竟是宋词的来信。

宋词?回台湾后,为了忘记北京的一切,我一直不肯和宋词元歌来往,为怕因此及彼,想起张楚。而宋词因为体谅我的心事,也一直不肯打扰我。现在,是什么原因使她终于又决定给我写信了呢?

宋词的信很长,也很真切,她写道——

唐诗:你好。

你好吗?转眼一年过去了。我一直问自己该不该给你写信,生怕打扰了你的平静。可是,当小李告诉我你怎么也不肯接受邀请再次来北京举办玉饰展时,我知道你的心一直很不平静,你根本没有忘。即使我保持缄默,再也不同你联系,你也还是不会忘记,不会忘记我和元歌,也不会忘记张楚。

看到张楚的名字,我忍不住闭了一下眼睛。一年了,从没有人在我面前提起这个名字,突然看到,不禁有种闪电般的刺痛。

离开北京时,我对元歌说:“我要把你们忘记。”可是,怎么能忘呢?每当有人喊我的名字“唐诗”,我就同时又响起“宋词、元歌”;每天早晨照镜子看到自己,就同时看见那张与自己依稀仿佛却是男性十足的脸。

就像宋词说的,没有用的,他就是我,我就是他,我们是彼此的另一半,根本无法分割。即使他隐姓埋名,即使永不相见,即使所有的人都告诉我张楚的故事只是虚幻,我仍然不会忘记,那一段刻骨铭心的绝望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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