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都不是天使(人鬼情系列之五)(23)

于是话题转到面相学上去,等把那点有限的相术交流完了,夕颜的面相克父也就成了定论。而乾仔则俨然成了相术专家,成了人群的中心。

这让旁的人觉得不安,怎么这样有创意的想法自己就没想到呢?于是便绞尽脑汁,于是便花样翻新,于是便另辟蹊径,于是便语不惊人死不休,于是便有了更新的桃色传奇:

夕颜其实是个弃婴,是林大志在城墙根儿捡的,养到十几岁,眼看夕颜一天比一天大,出落得一天比一天清秀,便动了染指之心。但在调戏养女的时候竟被夕颜的母亲撞破,于是恼羞成怒,离家出走……

此言一出,“啧啧”声立刻响成一片,有人叹息:“养父非礼养女的事儿可多了,我们邻居就有一家……”有人置疑:“上期在杂志上看到一篇纪实故事,好像和你这情节差不多呀。”也有人恍然大悟:“难怪Shelly好像总是不大开心的样子,对男人又那么冷淡,肯定是被养父吓怕了。”

“啧啧……”

“啧啧啧……”

关于他父亲林大志的死因,就更加版本多样。有说他父亲参加了黑社会,在梅州被乱刀砍死的;也有说林大志做了和尚,要不怎么会葬在泮坑神庙附近呢?更有的说林大志是个盗墓贼,来泮坑挖宝,结果死在墓穴里的……整个一部金庸小说的框架。

每个人都是天生的编剧家,虚构故事的能手,区别只是有的人用笔写,有的人用嘴说,还有的人则藏在黑暗里自个儿恶意地猜。

如果你在“夜天使”里看到三三两两的服务员聚在一起,听说书一般聚精会神而又兴高采烈,那一定是在议论林夕颜。

长着袖子的流言棉衣在各门各室间飞舞着,拍打着,张扬着,灰尘厚厚地盖住了“夜天使”每一个角落,蒙住了人的眼睛。

夕颜在众人的议论中渐渐面目模糊—— 一个弃儿,一个私生女,一个克父克母的“地煞星”。

即使最善良的人,也会选择其中最温和的一种说法来相信:她父亲有了相好的,抛弃了她母亲和她,另寻新欢。

但是真相呢?真相到底是什么呢?

这个有关死亡的故事,像一株艳紫的罂粟花,在我心灵深处妖娆地绽放。

我买了大堆补品,特地请秦晋代唱全场,自己跑到宿舍来探病。

像蝙蝠扑向黑夜,露珠死在黎明,死亡于我有着不可抗拒的魅力。

很意外地,后台总管阿坚也在,正给夕颜煲栗子鸡进补。

鲜活的鸡,拔毛放血,滚水烫了,用筷子掏出五脏,然后灌水洗净——不肯破膛,要保持鸡的原气——塞进提前剥好分成两瓣的栗子,封紧,放进冰柜里保存一夜,使栗子入味,然后放进姜片、红枣、盐、白干等佐料小火慢炖,直至栗子软熟,鸡骨头也酥了才起锅。

是典型的北京小吃,却用南方做法,香味从楼下厨房里一直飘上来。

我馋涎欲滴,兼妒火中烧——从来没有人如此用心地为我煲一味菜。

我向夕颜讲起三岁时的经历,父母的离异,母亲的冷漠,直到自己的离家出走。但是我没有告诉她我那著名的母亲的名字,也不会说我离家出走的真正原因是为了何教授。

→虹→桥→书→吧→

第26节:会飞的流言棉衣(3)

想知道对方的故事,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倾诉自己。

夕颜沉静地聆听,她是一个很好的倾诉对象,非常懂得在什么时候配合什么样的表情,而绝不打断倾诉者。

可是我的目的不是为了倾诉,而是希望她也同样地坦白。

然而她只是说:无心,我们都是孤独的孩子,成长在破碎的家庭里,却苦苦地寻找完整。

“为什么?”我的声音尖锐起来,“你的破碎是什么?我们俩是两种人,我们根本毫无相同之处。”

夕颜望向我的眼神,如此澄澈见底,在她的眼中,我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投影……

千不该万不该,阿坚在这个时候端着栗子鸡煲走上楼来,脸红红的,不知是不是因为炉火太热。但他眼中那种奕奕的神采是我识得的,当年将何教授请至家中小宴,我亲手为他添酒时,便曾经这般地兴奋。

我心里一动,暗暗诧异,表面上却只做无心:“阿坚你不去上班,跑到这儿来给夕颜开小灶,不是偷厨房里的鸡报公账吧?”

“怎么会?”阿坚憨笑,摩拳擦掌,“Wenny,你吃不吃?你要吃我给你也盛一碗,尝尝吧。鸡是我昨晚亲自去菜市场挑的,只有调料是从俱乐部里拿来的,一点点盐和酒,不算贪污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沾沾夕颜的光。”我说着望向夕颜。她却只是心不在焉,置若罔闻。以她的聪明不难看出阿坚对她的倾慕吧?却偏偏做这病西施精神恍惚的样子,浪给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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