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的眼泪(人鬼情系列之三)(12)

她要去找她的王子,只有王子才可以破除魔法,救她重生。

施魔法的人并不是可恶的巫师,却是人类中最平庸卑贱的——以猎杀珍禽谋取暴利的偷猎者。

渐渐飞出丛林,回到城市,正是近乡情更怯,不禁有几分患得患失。

呀,依然是那般的高楼大厦,依然是那般的车水马龙,有轨电车叮叮当当地驰过,电影院门口的海报并没有换。

她放心了。

不是南柯梦醒,没有昏睡百年,现实并不曾流失在时间的汪洋里,上海依然还是她熟悉的那个上海,并不曾改朝换代。

霓虹灯依次亮起,天鹅飞过鳞次栉比的高楼,在人群中寻寻觅觅。

相思如扣,少女的心事从来都只为那永恒的一个人——曲风才是她的王子。

近了,更近了,已经看得见剧院圆圆的屋顶。

今夜有大型舞剧表演是吗?不知是不是《天鹅湖》?是不是《仙女》?是不是《红花》?是不是《吉赛尔》?

丹冰栖息在剧院的屋顶,俯视人群如潮水涌出。

她等待着。

她知道曲风总是最后一个走出,抱着他心爱的大提琴。

月亮很冷。城里的月亮没有丛林里那么清明,可是也有如水的光辉,平整整地铺满在剧院门前的空地上。

丹冰的翅膀在流血,一滴一滴,渗出它生命的气力。

她坚持着。不,不能死去,一定要坚持到曲风出现,她要再见曲风一面。当她是一个人的时候,是为了曲风拼力承接那盏当头砸下的巨灯的,也是为了曲风才有勇气在重击之后仍然坚持着跳完《天鹅之死》;如今,她成了一只天鹅,可是她的心依然和以前一样,不管她的外表变成什么样子,她的心依然爱他。而垂死之际,最后的向往仍然是为了他!

人潮渐渐散去,剧院门口冷落下来。

丹冰等待着。有没有等过一百年?

终于,曲风出现了,不仅有他的大提琴,还有小林!他们手挽手,肩并肩地自剧院里走出,如交颈鸳鸯,相依相偎——鸳鸯的世界里,没有天鹅。

丹冰本能地呼唤了一声:哏!她闭了嘴,绝望地起飞。作为一只拥有人类思维的天鹅,她既不能表达天鹅的语意,也无法发出人类的语言。她不仅是一只夹生天鹅,更是一个夹生人。

她不想再见曲风了,她已经看到他的背影,够了。剩下的,就是找一个隐秘的地方,安静地有尊严地不受打扰地死去。她拍动翅膀,如白云出岫,挣脱种种的情缘纠扯,欲凌空飞去——但,不行,她没有力气了。

她没力气了,垂直地落下,落下,如万念俱灰,尘埃落定……

曲风听到拍打翅膀的声音,惊讶地抬头,看到一只天鹅对着他直直地坠下来,落在他脚下,不动了。他俯下身,看到天鹅的翅膀,流着血。血迅速地染红了地面,像蜿蜒的心事,潺潺如诉……

不是每场恋爱都会倾城

〖7月3日。

今天是我的生日。

奶奶忘记了。

没有人会记得。

从小到大,我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庆祝过生日。妈妈去世前也许有过,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我没有记忆。

爸爸只记得给我寄圣诞礼物,在所有人都要过的节日里。给朋友、同事、客户写名信片的时候,会同时想起我,嘱咐秘书寄多一份,如此而已。

没有人庆幸我的出生,但是我想为自己庆祝,更想你陪我庆祝。我把你的照片放在我面前。把点燃的蜡烛放在面前。然后,放起郑智化的歌《生日快乐》。

你的照片,是我从剧团合影里剪下来的,到影楼高价请人翻拍,放大,嵌进项链“心”里的。

你嵌进我的心里去了,拔也拔不出来。

我爱,对我说一声“生日快乐”好吗?我的生命中渗透着对你的爱,至少,应该有你庆幸我在这世间的生存吧。如果你无视我的存在,那么,我不知道生命还有何意义。

泪滴落在蛋糕里,滴落在项链上。

无欢的生日之夜,我和蜡烛一起流泪。

我爱,对我说声生日快乐好吗?

摘自阮丹冰《天鹅寄羽》〗

星期天早晨,小林给曲风打电话:“今天是我生日,请你吃饭好吗?”

曲风有些倦怠,可是这点风度也还是有,不大起劲地回答:“是你生日啊?那我请你吃饭吧。”

“谢谢!”小林就等着这一句呢。二十多岁的女孩子邀请男孩子同自己庆祝生日,那意义往往不只是庆祝那么简单,很多时候,生日庆祝到最后就变成了定情纪念。

小林今年读大四,来剧团是为了毕业实习。从报到那天起,她就注意到了那个有着四分之一西班牙血统的著名的“英俊的曲风”。不仅仅是她,一起来的所有女孩子都注意到曲风了,她们为他的潇洒和傲慢所折服,更为他的孤独和不羁而敬畏。那天,剧团为了迎接她们的到来举行了一个小型联谊会,女孩子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议论着团里的男人女人,佯装无意地瞟着逡巡猎艳的游场男子们说笑谈天,暗暗猜测谁会成为谁的舞伴。曲风进场的时候,所有的女孩都忍不住一惊,本能地并拢双腿,抿嘴而笑,说话声却突然放大三四倍,无非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却谁也不敢主动走近搭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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