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来世的左边等你(人鬼情系列之一)(5)

“你调查我?”我愣住,如被冰雪,忽然之间想通许多事。

是的,他自然调查过我,否则怎么会第二次见面即送上“祖母绿”那样珍贵的礼物。什么一见钟情?根本是衡量考核研究决定的结果。以然的职业是法医,他怎么会不做调查就下结论呢?亏得我还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一个只因为我是我自己而娶我的男人了呢。

以然脸上涨红:“琛儿,不要把我想得那样不堪,我对你,真的是一见钟情,可是求婚,总得多了解一些事,我调查你,也是为了下定决心……”

所以他隔了那么久才给我打电话,原来时间都用在调查取证上了。我完全想像得出他和他的朋友们拿着我的资料品头论足的样子:“卢琛儿,二十三岁,未婚,中文本科,会英语,懂电脑,还学过一段财务,有驾照和计算机证,不错不错,也算是现代的才貌双全了。父亲是研究所副研究员,母亲是中学老师,没有兄弟姐妹,不错不错,典型的书香门第,家世清白……”

不,我不能忍受那样的羞辱。我不是一件商品,怎能像萝卜白菜一样摆在菜案上被买主挑来选去?何况那买主付订之后还要怀疑菜心里或许卧着一条虫,于是不仅把菜放到天平上重新称量,更还要放到显微镜下仔细审查,甚至让白菜本身交待清楚那条子虚乌有的虫的原形。

怒极反笑,我冷冷看着他:“以然,我替你可惜,那个当初替你查我的人应该在一开始就把这件事汇报给你。他真是失职,不是吗?”

“琛儿,我并不相信他的话,我只想听你说……”

“我说你就会信吗?”我截断他的话,“以然,你的名字应该改作‘不以为然’。”

泪水涌上来,但是在流下眼泪前我已绝然转身,不许他看到我的泪。

这是我同以然第一次开仗。

因为钟楚博。

多么无辜!

走在秋风里,我终于流下泪来。挨了许弄琴一掌已经是冤案,况且如今这冤案本身倒成了新的罪证。

其实要说事实也非常简单,那次钟楚博去北京出差三天,由我陪同,间中他与女友幽会,被熟人撞见,不小心说漏嘴传了出去,风刮到钟太太耳中,不详内情,只以为那第三者由我扮演,故而磨刀霍霍,打上门来,大兴问罪之师。

可是这种事实,说出去谁肯相信?都是添油加醋无中生有之徒,没事还恨不得造些绯闻出来,何况有三分影子,钟楚博又一味含糊,故作深沉,假作真时真亦假?

分明陷我于不义。

但是我并不恨钟楚博,只是可怜他那男人的无聊的虚荣心。

我也不恨长舌的搬弄是非者,谁又是圣人自清从来不论人非?

然而,我却不能不怨柯以然。

枉他与我相交那样深,竟也不了解我的为人。

我深深悲哀。世上最伤心事莫过于被所爱的人错怪。

因为他若错怪,我便是错爱。

双重的失败。

这是我第一次意识到我们的个性有着多么大的不同。本以为找到了命中的真龙天子,原来,只不过是镜花水月,黄粱一梦。

我在路边海军广场的花园台阶上坐下来,悲哀失望得再拿不出一丝力气。

本来以为这件事早已消化,自己已经修炼得道,刀枪不入。办公室同仁当着面那样指手画脚地议论都可以权当耳旁风,没料想原来还是这样的不堪一击。

可以忍受不相干的人的千刀万剐,竟承受不了爱人的拂尘一指。

我低下头,忽然呕吐起来。

要到这一刻,才知道自己对以然其实用情已深,不但无法忍受他的怀疑,甚至也无法忍受向他解释。

因为解释本身,已经是一种羞辱和不信任。

而我,无法承受那样的委屈。也许,我和以然的缘分,就此尽了。

可是我的心,是这样地,这样地疼痛哦。

忽然身后有一双手扶住我,我本能地叫:“以然!”

回过头去,看到一双如水清澈的眸子,竟然是她,“水无忧”那位美丽的女经理。看到我眼中的犹疑,她微笑解释:“我见你那么冲动地跑出茶馆,很不放心,已经尾随了你好一段路……现在好点了吗?要不要到我那里坐一坐,休息一下?”

酽浓的普洱,说是解酒最妙。可是不喝酒的人,却反而会为茶所醉。

我以茶代酒,对着无忧举杯,醺醺然地念:“一碗喉吻润,两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惟有文字五千卷……”

泪水洒落一脸。我问无忧:“人与人之间,既然相爱,为什么还要有怀疑?不肯彼此信任?”

无忧点起一炉“福”字沉香屑,以茶巾温柔地为我拭泪:“相爱的人不一定就可以相守。要懂得珍惜,更要懂得宽容和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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