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来世的左边等你(人鬼情系列之一)(67)

我不是不爱以然,只是,没有爱到足够的纯度。也许世上大多数的夫妻都是那样过活,只要面子上过得去,里子是否千疮百孔,在所不计。然而那样的爱,已经不能够满足我。结婚是它的目的也是它的坟墓,金童玉女的形象就同结婚照上的假笑一样,是努力打造的姿态,给别人看的成分多过给自己享受。

我可以想像婚后的生活,不会夫唱妇随,因为以然不是一个爱唱的人,而我也不懂得如何跟随,因为过于充足的物质生活,我们甚至连鸡蛋几何米价几何这样的对话都不会有,偶尔谈论一下某家古董店近日拍卖会奇货可居或许,但不会太关心。至于朱仝七碗茶的对话,那是求偶时获取异性青睐用的,对于夫妻生活则全无用武之地。

无忧的一章会自然地揭过,就像一切从没有发生一样。以然将来或许会有别的情人,但绝对不会是清高自爱的无忧,所以也就绝对不会真正动摇我们的婚姻。无论私底下他有多少红颜知己,公开场合同他一起亮相人前的,只能是我卢琛儿,穿戴整齐,笑容可掬,与他并肩而立,扮演举案齐眉的恩爱夫妻。

这样的婚姻不是不好。可是我想要的爱不是那样子,它只存活在我心里,或许不能为大多数人所接受,或许有些不合逻辑难以解释,但是它就是爱,就像小王子画里的大蟒蛇一样。吃了大象的蟒蛇被大人们当成一顶礼帽,但是小孩子却可以一眼看出,咦,这头蟒蛇的肚子里有什么?

我要的,就是那个虽然不一定会猜到我在想什么却至少不会把我当成一顶礼帽的知己。他需要有一颗孩子的心,以最简单的逻辑来解释我,呼唤的方式就像一只布谷鸟。山里晓雨初晴时的布谷鸟。那种清澈的鸣叫唤醒我沉睡的灵魂,给我最真实的指引。

父亲被惊动了,他走出来,困惑地问:“琛儿,你回来了?刚才你到哪里去了?”

我叹一口气,正想把对妈妈说过的话再重复一遍,妈妈已经大喊大叫起来:“上哪里去?我看是着魔去了!居然一回来就说要解除婚约。你以为婚姻是儿戏,说结婚就结婚,说解约就解约?”爸爸惊讶极了:“是真的吗,琛儿?你要和以然解除婚约?”

“是的,爸爸。”我轮流地看着爸爸妈妈,只觉心里十分抱歉,我同以然决定结婚时,他们担足了心事,现在我决定解约了,他们又更加担心起来,我真是一个不孝的女儿,一再带给父母惊惶和忧虑。可是,毕竟我不能违背自己的心,不能拿一生的假面婚姻来完成自己的孝道。我咽了口口水,试图向他们解释我的想法,“爸,妈,我已经想清楚了,想必你们也知道,在我不在大连的这段日子,以然的感情并没有经得起考验,他动摇过,为了无忧。”

“我就说是为了那个无忧是吧?”妈妈恍然大悟,“可是以然不是已经做出选择了吗?他现在不是已经决定还是要你吗?他妈妈刚才来的时候还在同我商定婚期呢。”

“可是问题是,我并不想要他了。因为,婚姻是一种既定的命运,而不应该只是一种选择。”

“你在说什么?我根本听不懂。”妈妈不满地抗议,“不要这么文绉绉地说话,又不是演戏。你已经二十几岁了,不再是小孩子,怎么还是这么任性?做事一点也不替父母想一想。你让当妈的在亲戚面前怎么交待?”

“我没有在演戏。”我忍住怒气,“妈,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感情。我是你的女儿,并不是你骄傲的砝码和你炫之以亲友的资本,我要为我自己一生的幸福考虑。”

“你觉得我们是为了炫之以亲友才要你嫁给以然的吗?”一直沉默着的父亲突然开口了。

我立刻后悔自己的话太刻薄了:“爸爸,对不起。”

“不用再说了,琛儿,你让我很伤心。”父亲挽起母亲的手臂,结束这次谈话,“我只希望你知道,我们是你的父母,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如果你觉得这份婚姻对你是委屈的,那么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我不想将来有一天,你会因为同以然吵架而抱怨父母害了你。”

他们离开了,把我一个人扔在屋子里。我想,这样也好,就当我是一个不孝的无礼的女儿吧。这样子,他们或许会有一小段日子的伤心和生气,甚至还有一点点难堪,但是会过去的,总好过我一辈子在无爱的婚姻里犹疑。

不知过了多久,有敲门声响起,我不想理会。过了一会儿,门开了,轻轻的脚步声一直延伸至床前,我从胳膊底下偷偷望出去,不由蓦地愣住了,那是以然!

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妈妈到底还是不愿意放弃,到底还是把以然搬来了。可是这个时候,我已经解释得太累,真的不想再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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