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张爱玲(45)

我对沈曹说:“即使有一天,我们分开了,但我仍然会记得今天,此刻,我们曾经深深地爱过。”

“但我们是不会分开的。”沈曹对我保证,“虽然说天有不测风云,不过我有时间大神,如果我在某个人生的路口错过了你,我一定会不惜代价,回到同一个路口,重新把你寻回。哪怕千百次重复自己的人生,我都不会厌倦,直到完整地和你同行一路,直到终点。”

没有一种诺言比此更加珍贵,没有一个人的保证可以比他更有份量。因为,他是神。

一个连时间都可以支配的人早已不再是个平凡的人,他是神!

“但你喜欢我什么呢?连我自己都觉不出自己的优点,我不是特别漂亮,也不是特别聪明,甚至不是特别温柔或者活泼,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可以被你看上。”

“就是这一点,你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好,这才是中国女性最可贵的谦虚美德呀。”沈曹笑,接着动情地说,“在你的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古典风情,是语言难言形容的。这是真正的与众不同,独一无二。我怎么舍得放过?”

但是为什么感动之余,我仍然觉得深深的忧虑?

“情不用极,刚强易折。沈曹,有时候,我觉得自己爱你爱到让自己害怕的地步。”我看着月光起誓,“沈曹,我没有你那么大的能量,没有你那么强的自信,我只敢对你承诺这一时这一刻,我深深爱你,心无杂念!”

一片云游过来遮住了月光,但是东方之珠的璀灿光芒仍然将夜幕照得雪亮。上海是个不夜城,既然人们可以用灯光挽住白昼的脚步,那么时间大神随心所欲地谱写历史也是有可能的吧?

“沈曹,陪我回一次苏州好吗?”我下定决心地说,“我想回家看看妈妈。”

“好,看看我能不能过关。”沈曹笑了,立刻明白了我的真正用意,“可惜不在吃蟹的季节。”

我们同时想起初次见面时那场关于蟹八件的谈话,不禁相视而笑。

他说:“明天上午九点钟,你准时到常德公寓来,见完张爱玲就走。我买好车票等你。”

一夜无梦。第二天我准时敲响了常德公寓的门。

门推开来,虽然是白天,然而室内的光线暗得有些离谱。一个穿旗袍的女子背对着我站在窗口,阳光透过窗棂在她身周镀了一道依稀仿佛的光环。气氛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忧伤。

“沈曹?”我呼唤,有些不安。这女子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沈曹呢?他约了我来,为什么他却不在?他说过要买好车票等我的,难道忘了我们的苏州之约?

那女子听到声音,缓缓回过身来,看着我:“你来了?”

我呆住,是张爱玲!

引起的身体不适感

1947年,上海,常德公寓。我竟然直接推开门就走进了一九四七年。显然,沈曹已经对时间大神又做了些调整,用空间上身临其境的方法避开了穿越时间所引起的身体不适感。

“是,是我。”我有些失措。每次都是这样,盼望得越强烈,见面反而越没有准备好似的张口结舌。

但是张爱玲显然知道我为何而来,不等我问已经淡然地说:“我们分开了。”

我们分开了。她说的当然是胡兰成,爱侣分手原是人间至痛,然而她的口吻宛如说昨天下雨了。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谁,又是用什么方法一而再再而三地来到这里的。不过,我想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仍是这间屋子,仍是那个人,但是脸上的神采已经全然不见,她立在窗前,身形萧索,脸容落寞。

“你不愿意再见到我?”我尴尬地问,“我知道一个人不可以介入另一个人的生活太深,那样的交往只会使朋友隔阂。可是我总是不能够让自己袖手旁观,明知你前面有难却不出言提醒。”

“但是在这不可理喻的世界里,谁知道什么是因?什么是果?”她说,“你曾经警告过我不要见他,我没有听你的话。现在,我们到底还是分开了。你看,提前知道自己的命运并不是什么有益的事,该发生的一切还是会发生。这根本是命运,是天意,是劫数。我们没有办法逆天行事,反而不如无知无觉的好。”

我问她:“你会后悔么?”

“对已经发生的事说后悔?”她反问我。接着自问自答:“我没有那么愚蠢。”

我震动,莫名地有一丝惊悚。

她的坚持里,有种一意孤行的决绝,有死亡的意味,是一个极度孤傲的人不肯对现实低头的执著,是宿命的悲哀,是壮烈,也是叛逆。

这样的女子,注定是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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