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念离魂(人鬼情系列之十)(15)

我约摸有点儿猜到,却不敢相信,我听到自己变调的声音在空中瑟瑟发抖:“香如,出什么事了?”

“红颜回来了?”念儿从浴室里走出来,手里托着一张热毛巾,她坐下来接过香如的杯子,轻轻揽过她的肩帮她揩面,一边温柔地说,“我已经把洗澡水放好了,还搅了泡泡,喝杯酒,洗个澡,再好好睡一觉,就什么事都没了。”

我羞愧。这种时候念儿远比我显得成熟镇定,直到香如走进浴室,我还呆呆地坐在沙发上不能还魂。

念儿推我:“你倒是说句话呀。找你回来商量大事,你可好,一点儿忙都帮不上。”

我呻吟:“好像我也需要一杯酒。”

那杯酒对我有帮助,我终于可以正常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香如被强奸了。”念儿简短地回答,“昨天她结束采访往回赶,但是错过了末班车,就搭了一辆私家车。车里有两个男人,他们把她打昏后带到野外树林里,轮奸强暴中间她醒过来一次,搏斗中再次被打昏。一直到今天中午才醒,好不容易爬到公路上找到车回来。”

天!我捂住嘴,想堵住自己的尖叫,却堵不住胃里突如其来翻江倒海的痉挛。最后一丝理智提醒我:不,不可以叫香如看到我呕吐,她会受不了的。

我冲向门外,在楼梯拐角吐了个昏天黑地,眼泪随之泉涌。

香如,可怜的香如。轮奸、强暴、搏斗、打昏……这些肮脏的事情,怎么可以和冰清玉洁的香如连在一起?她那么纯洁、那么坚贞、那么保守自爱,视清白如拱璧,她怎么受得了?

念儿紧随出来,递给我一叠纸巾和一杯水,说:“我们要商量一下,该怎么善后。”

“报警。”我毫不犹豫地说,“香如一定会记得车牌。报警,决不可以让那两个人渣逍遥法外。”

“香如会记得车牌吗?那么混乱的情况下。”念儿怀疑,“那两个人一定是相信香如不知道车牌才会放过她的,不然,说不定会……”她不寒而栗。而我已经猜出她没有说完的话是什么——先奸后杀,毁尸灭迹。

我再一次大吐起来。

念儿在一声又一声地叹息,似乎在与我商量,又似自言自语:“如果报警,消息就会散出去,香如好歹身在媒体,又是个专栏作家,有点儿小名气,只怕这件事会毁了她,叫她身败名裂的。况且,柏如桐那边会怎么说?”

柏如桐。天啊,柏如桐。

我的胃抽搐成一团,几乎不能呼吸。已经再也吐不出什么来了,可是分明还有什么东西堵在嗓子口,不吐不快。

当我们回到房间时,香如已经从浴室里走出来。她的脸色仍然苍白,上面纵横着血迹和淤青,然而人已经清醒很多,眼中仿佛有两团火在燃烧。

她一字一句地说:“我已经想清楚了,不能让恶人得逞。我决定报警。”

五、玫瑰栏杆

西晋洛阳巨富石崇,以十斛真珠购得歌妓绿珠为妾,藏于金谷园中,日则艳舞,夜则笙歌,有《昭君曲》与《懊侬歌》传世,堪称我国最早的词曲制作夫妻档。

绿珠艳名远播,石崇富可敌国,这两条理由都足以让别的男人嫉恨,尤其是比石崇更有势力却没有艳福的男人。

赵王司马伦因此以猎艳为名,兵围金谷园,逼石崇交出爱妾。石崇哭着向绿珠道:“我为你成了罪人了。”而绿珠,便以“落花犹似坠楼人”的行为艺术来回答了他。

绿珠究竟为什么跳楼?

为了忠于石崇的爱情?为了抗拒赵王的威逼?或是,因为对人性的失望?

绿珠原本有三个选择:一是把自己献给赵王,解了石崇燃眉之急,而背上淫妇的罪名;二是与石崇并肩顽抗到底,效法梁山伯祝英台做一对亡命侠蝶,不过,就算她愿意,石崇也未必愿意吧;第三,就是干脆装聋作哑,守着弱女子本分,坐山观虎斗好了。然而,这也就应了石崇的那句话,我为你而获罪。

结果,绿珠做了第四种选择:无我原非你,从他不解伊。我反正是死了,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与我无关。

绿珠死了,石崇也仍未能逃脱被捕斩首的命运。临终之际,他说了真话:“不是绿珠害我,是财富招祸。”

即使没有绿珠,赵王也会找其他的借口对石崇图财害命的,不是石崇为绿珠所牵累,恰恰相反,是绿珠为石崇而殉葬。

绿珠其实早在跳楼之先已经看破了这一点,她要毁灭的,正是这披着爱情外衣的华丽之缘。

然而,即便如此,也没有人会颁给绿珠一座贞节牌坊,她还是成了又一个红颜祸水的典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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