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念离魂(人鬼情系列之十)(6)

其实今天的种种造作都是为着这一问,然而他真的问了,我却不晓得该如何回答。

“你会不会和一个舞女做朋友?在夜总会里跳脱衣舞的那种?”

“脱衣舞?”他微微一愣,审视地看着我。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问出这样一个话题,然而一旦问出来,也就释然了。我渴望与他分享我的困惑,即使他从不肯与我交换心事,我依然愿意对他坦白。

“我的室友,叫念儿的,我跟你提过,那个芭蕾舞演员,她的兼职是夜总会舞女。”

“你就是为了这个郁郁寡欢?”玉米失笑,“这是别人的选择,除非她开口向你求助,否则你大可以不理会别人的工作性质。”

“你认为这是一种工作?”

“付出努力,然后取得报酬,不是工作是什么?”玉米笑,“你自己是小白兔,就希望世界是一大块胡萝卜田,不可能的。这世上还有狐狸呀,狼呀,刺猬呀等等等等,所以才有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不要太苛求了,水至清则无鱼,交朋友,是因为她对你好,不是因为她完美。”

如此烦恼,也并非因为夏念儿不好,而只是因为我想对她好,却怕她配不上我对她的好。是这样吗?

“看那里。”玉米指着窗外问我,“看到她们,你还会挑剔你的室友在不应该的场合暴露吗?”

我不解,望向窗外,不禁失笑。那是一个露天的灯光喷泉广场,许多红男绿女在光怪陆离和水花飞溅中学小儿嬉戏。还只是初夏,然而他们已经迫不及待地回归自然了——男人裸着上身,而女人的薄衫湿了水,纤毫毕露——她们的确暴露得比香奈尔更不值得,至少念儿还是在台上舞蹈,而她们,最多只能算群魔乱舞。

玉米的三言两语解了我的心结,他总能够这样一语中的,令我忍俊不禁。

当下我豁然开朗,看着他无限崇拜地傻笑。

对一个人好有两种情况:或者要求她和自己想像的一样好;或者把他想像得世上第一好。

这两条我都做足,却针对自己不同的男女朋友——挑剔念儿不如想像中完美,却把玉米看成十全十美,把他的每句话当成警世格言来反省再三——我真是人们常说的那种“有异性没人性”,没出息到家了。

回家的时候,我特意多绕一段路,去买了香奈尔最喜欢的夏威夷水果比萨打包。

她非常高兴,表示要用一个香吻和一段香艳传奇来回报我。

显然她从来没有觉察到我前几天的冷淡,和今天不寻常的殷勤。但是香如注意到了,她冲我眨眨眼睛,给了一个鼓励的眼神,并且积极地参与进我们的谈话中来,问:“什么传奇?我也分一杯羹。”

“不止一杯。”念儿笑,“你还可以分去我三分之一的比萨。”她转向我,“准备好要听故事了吗?题目叫做香云纱。红颜,你知道有关香云纱的传说么?”

“香云纱是非常罕有难得的一种丝。它俗称拷纱,又叫茛绸,穿在身上柔若无物,冬暖夏凉,穿洗越久,手感、色泽越好,是非常古老传统的一种天然丝料。其独特的染色诀窍在于它是用野葛也就是茛茎里提取的汁液浸泡并经过淤泥涂封,放置一段时间后,再经过太阳曝晒等工艺制成。”我知无不言,“它之所以珍贵,是因为成纱的每一道工艺都完全由手工制作——养蚕、缫丝、织纱、染葛、泥封、曝晒,一匹纱的成就需要整整两年时间……当然,现在已经没有这么讲究了,所以香云纱在今天,几乎已经是一种传说里的纱了。就好像忠贞不渝的爱情,在今天的红尘男女中,也几乎是一种传说,而不复天然。”

我忽然觉得一阵莫名的心灰意冷,草草结束演说:“总之香云纱只是一个代名词,象征最珍贵的纱丝。”

念儿笑:“怎么上起浣纱课了?我说的不是这个传说,是关于爱情蛊的传说。”

“爱情蛊?”香如大感兴趣,“说呀说呀,我最喜欢听故事,是什么爱情蛊的传说?”

“等一等,听故事要有气氛。”念儿蹦蹦跳跳地去熄灯,开音响,做足功课。

我微笑,知道又将看到念儿充满妖气的舞蹈。

前奏是一段故事讲解——

“就像红颜说的,香云纱的每一道工艺都是纯手工的,从养蚕开始,到成纱、染色、封藏,要历经两年的时间。据说在这个过程中,如果有人懂得种蛊,把自己的爱情蛊与蚕宝宝一起养大,织进丝料中,做成香云纱的内衣,并让心爱的人贴身穿上,那个人就会一生一世地爱上自己,至死不渝。”

“连我都没有听说过。”我大为赞叹,“你打哪里听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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