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念离魂(人鬼情系列之十)(8)

她是水做的骨肉,又重新回到了水里去,继续她浣纱的梦。

她浣的,可是香云纱?

她的香云纱,送给了谁?

西施成功地媚惑了夫差,这个凌波出世的浣纱女,大概是会种蛊的吧?否则,夫差何以会为了她而神魂颠倒,倾国倾城?

悲哀的是,西施一生中只织成了一匹香云纱,却偏偏为了爱情,不能将这纱衣献给爱人,却违心地对敌人种下爱情蛊。她赢得成功,却输了爱情。

泪水滴下来,落在西施的眼里。西施泪光闪烁,宛若还魂。

店门在这一刻被推开,蓦然回首,我不禁呆住,仿佛中蛊。那进门来的女子,眉目端庄而含糊,姿态雍容而懒散——前几天在布尔卡刚刚见过的,不是玉米的妻又是哪个?

三、当外室遇上原配

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不止是吴三桂,还有吕布与董卓。

红颜的概念,总是和“祸水”或者“薄命”相联的。前者如玉环、貂婵,后者如西施、昭君。

人们喜欢用花容月貌来形容美女,杨妃与貂婵,则更胜一筹,要“羞花”、“闭月”——这样的美,难怪祸水,不枉薄命。

说杨贵妃是祸水应该不冤。她媚惑玄宗、荒废朝政,致使安史乱起、民不聊生,自己也落了个缢死马嵬坡的悲剧收场,既是祸水,也实薄命——祸国殃民的祸,薄幸绝情的薄。

貂婵的惹祸与薄情则出于主动。她周旋在王允、吕布、董卓、曹操之间,翻云覆雨、借刀杀人,将三十六计逐条演绎,大概可以算是中国间谍事业的最早创始人,而且是多重间谍,一出三国版的“无间道”。

所以同样是红颜,玉环的羞花自有一种人间的味道,貂婵的闭月,却显得冷艳肃杀。

西施也是间谍身份,却因为只有夫差一个目标,便远不如貂婵精彩。

到了昭君,虽然和亲有功,但只是一种顺水推舟的选择、随波逐流的命运,列入四美其实颇为勉强。她真正的成就,在于绘画与音乐——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为她的美名起了很好的宣传作用,而毛延寿的冤杀也是炒作的好噱头,因为爆了内幕。

再有一个优势,就是她在四个人中,是惟一的原配夫人。

——《流芳百世》第一集·中国古代四大美女画像

当外室参见原配,是该分庭抗礼,还是奉茶叙座?

看着玉米的妻,一瞬间不知多少念头从脑中闪过,如电光石火——她可是打上门来?她要求我以后永远不再见玉米么?如果她提出来,我可有资格拒绝?

然而她却只是问:“这是您店里的衣裳吗?”

她提起一只巨大的纸袋,里面是三套我亲手绘制的真丝衣裙,如假包换的“香云纱”出品。

“衣服有问题吗?”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局促地笑着,嗫嚅道:“没……没有没有,不是不是,你检查一下,这些衣服,我一次都没穿过的,都是全新的。”

我不必检查。我说过,真丝衣裳一下水就会走样,那袋中的衣裙显而易见是连包装都没有拆过的,但是,为什么?它们经我的手交给玉米,由玉米送给他的夫人,如今她再将这些衣裙送回,说她没有穿过,她是要羞辱我的作品,从而来羞辱我吗?

我看着她。该来的总会来,事到临头,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也只得引颈就戮。

“这些衣裳都是新的,标牌都没有取下过,我想问一下,可不可以退货?”

“啊?”这问题太出乎我的意料,脑子竟不能打弯。

她急急解释:“我是知道规矩的,打折收回也行。”

“但是,小姐,”轮到我结巴,“为什么?”

“我姓金,叫我小金就行。”她更加羞涩,“你看,这些衣裳都几千块一件,可是我根本没有机会穿,所以……你打个九折收回来,哪怕八折也行,然后再卖给别人,不算亏吧?我在报上看过你们这家店的报道,生意挺好吧?你看你这样一件衣裳,要卖到几千块,真是暴利是不是?”

“是的是的。”我笑容可掬。不,是“掬”也“掬”不住,已经忍笑忍到肚子痛,恨不得躲回里间去暴笑一顿。天啊,玉米的夫人不仅是没气质、没品位,竟然连礼貌和修养也谈不上,简直丢足面子,叫我笑掉下巴。就这么一位夫人,他还如珠如宝,视若拱璧,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往家里给她买香云纱的衣裳。他轻视那些不顾体面在露天喷泉下戏水的女子,却可以忍受这样一个言语莽撞不知深浅的太太,这才叫各花入各眼呢。

这样一转念,我便笑不出来了。再聪明灵透又怎么样呢?若是没有一个男人把我捧在手心里,就仍是可怜的。是的,眼前这个平庸的女人神采品位样样不如我,可是她是我最心爱的男人的原配,凭这一点她就可以把我踩在脚底下任意践踏。两分钟以前我不是还在担心她是打上门来要我难堪的吗,我又有什么资格嘲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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