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没有花(72)

他大概是困极了,手里还捏着一张没有折好的锡箔,修长匀称的手指毫无血色,被那张浅银色的锡箔映衬得格外苍白。

陆晚云拿过沙发上的一条毯子,俯身给他盖上。她的手不小心触到了他的脸,他在睡梦中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地把脸又往她手上蹭了一下。

她缓缓地摸了两下他的额头,见他再度沉沉睡去,才继续埋头干活。

后来蒋一清爸爸下楼来了一次,远远地看见陆晚云一个人在沙发上折纸钱,便走过来问:“你是一清朋友?”

陆晚云站起来,点点头说“是的”。

“谢谢你啊。这些锡箔还是办丧事的服务公司送的,我们一家子都不会折,要不是你,都只能浪费了。”蒋爸爸看看茶几上堆得满满当当的元宝,先是客气地跟她道谢。他的中文说得本来就不太流利,声音又异常沙哑,听得陆晚云一边摇头说不用谢,一边眼睛又红了。

蒋爸爸看看睡着的蒋一澈,又喃喃地说:“还好你来了。一澈已经三天没睡了。你来之前他都没有哭出来过。”

陆晚云也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睡得很沉,眉头紧皱,脸上还是堆满了愁容。

“他……应该早点告诉我呀……”她跟着锁起了眉头。

蒋一清爸爸摇摇头,忽然哽咽了,“他一直忍着的呀。他要看着我和他妈妈,自己再难过都不敢哭的。”

陆晚云的视线一秒就被泪水模糊了,她小心翼翼地拉了拉蒋一澈身上的毯子,把他露在外面的半截小腿盖起来。

他已经进入了深睡眠的状态,整个人在沙发上蜷了起来,手臂抱在胸前,姿势像个小婴儿。

蒋爸爸长叹了一口气,“他们兄妹从小感情就好……一清被她妈妈惯坏了,都是她哥哥一直让着她……他们俩都是好孩子,可是我都没照顾好……”

蒋爸爸起身走过来,小心地想要摸摸蒋一澈身上的毯子,又像是怕吵醒他似的,只用指尖碰了碰,就收回了手。

陆晚云怕他越说越难过,赶快站起来劝他说:“叔叔,很晚了,您上去休息吧。我陪着他。您放心。”

蒋爸爸点点头,看看蒋一澈,叹着气摇了摇头,又跟陆晚云道了谢,才缓缓走开上楼了。

陆晚云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上,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才重新回到客厅里。

她没有像之前那样坐在沙发一角,而是拿了一个靠垫铺在地上,坐到了蒋一澈手边。

她只留了一盏暖黄色的落地灯,抱着膝盖缩成一团,把头默默倚在沙发的边缘,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

身边的蒋一澈还是像记忆里那样,全身都是暖暖的,像一个小太阳。

他跟蒋一清长得确实不像,他的脸要棱角分明得多,鼻梁高挺,眼窝微陷,可能是亲生父亲身上有一点别国的血统吧。

陆晚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忽然格外留意起他的长相来,也许是这样就能忽略他脸上的神情吧。

她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可以在睡着的时候都如此悲伤,因为她从来不知道命运可以对一个人如此残忍。

那股浓重阴暗的悲伤笼罩在他身上,把此时的蒋一澈变成了一个与她记忆中完全不同的人,曾经的他笑得那么明朗,那么温和,那么阳光,遥远得就像一个绮梦。

作者有话要说:蒋哥哥:上线的代价太惨重了…………

☆、10-陆晚云-5

平安夜原本是蒋一清要开音乐会的日子,现在则变成了她的头七和告别会。这天的天气特别冷,狂风刮得人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

来的人很多,她的同事,各路媒体,她的乐迷,一早就已经将殡仪馆楼下的大堂挤得满满当当。陆晚云一点也没有奇怪她的人缘如此之好,唯一奇怪的就是高正铭居然也来了。

陆晚云这两日都没怎么睡过,已经有点晕晕乎乎的,面对着高正铭远远地走过来,竟然毫无反应,还是田澄把她拽到角落里说:“高总来了,你躲远点儿,别见他。”

陆晚云顺从地跟着她走楼梯上了二楼,来到告别厅门口。

等着进去看蒋一清最后一眼的人已经排成了长队,陆晚云跟田澄排在队尾,缓慢地往前移动。

“高总就在我们后面不远的地方。”田澄凑到她耳边小声说,“我看他是跟音乐学院的李教授一起来的。”

陆晚云木木地点了下头,“他们俩挺熟的。”

“待会进去的时候你跟蒋家哥哥可千万不要表现的太熟啊。”田澄警惕地提醒她说,“高正铭可对你一直念念不忘,别被他误会你跟蒋哥哥有什么。”

陆晚云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直到她们排到了告别厅门口,领了一朵白菊花在手上时才想起来问:“我跟他本来就没什么啊?高正铭误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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