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乳(37)

差货!马小河狠狠地骂。

马脸变了形。

茄子脸变了形。

小河,对不起你,我说出来,心里好受些,欺瞒你,我也很累了,我现在有病。袁西琳摸着一边脸,仍坚持着说。

什么病?

性病。

丢你老母,你这个贱货,肯定传染给老子了!

小河,你原谅我。

袁西琳准备好了,让马小河打,让马小河骂,让他气愤,她都不还击。但是,她没想到,马小河仅骂了一句,就走开了。他的裤裆垂得很低,看不出干瘪的屁股的具体位置,但一起空荡荡地走开了。马小河进了洗手间,袁西琳听见噼哩啪啦的声音,她知道马小河在整理东西,他肯定把她的浴具清到一边,尽管早就分开了,他把两人的用品挪开了更远的距离。她听见他甚至把牙刷牙膏也拿出来,不在一个筒子里放了。他恨不得把她清理干净,他觉得满屋子都飞舞着传染的细菌。袁西琳已经完全清醒了,但是头还是有点昏,她不想动。她从马小河的声音里,判断他的情绪,再想着自己怎么办才合适。后来,她听见马小河在洗澡,洗完澡,他往另一个房间里扔了些床被,然后怦地把门一关,就再也没有出来。

第二十三章 签了离婚协议书

太阳,又矮下去了。

左依娜一个人在书房呆坐了很久。东看西看,反反复复的看,实际上也没有看什么,看到的都是白糊糊的墙,或者说都像墙一样,白糊糊的。书柜旁的那个墙角,残缝又宽了一点,差不多可以塞进一个小拇指。有只大蟑螂探头探脑地爬出来,爬了几步,又掉头缩了回去。说不定,是一只正要偷情的蟑螂,或者它已经偷情完毕,又恋恋不舍地继续回去温存。

左依娜不懂蟑螂,就像蟑螂不懂左依娜,她和它之间永远无法沟通。当然,如果它是一只母的,左依娜想,她和它之间应有很多相通的东西。虽然蟑螂的寿命非常短暂,它也要完成左依娜一生的经历,比如恋爱、结婚、做爱,体验性高xdx潮,生孩子。它可能被人类一脚踩死,结束生命,相当于人类的天灾人祸。自然,它也会遭遇失去亲人的痛苦,失去配偶的悲伤。它可能会有外遇,偷情,乱伦。南方的气候,特别适合蟑螂的繁殖,这些家伙抓紧时机,繁殖得很快,好像生育是它们的事业,谁也阻止不了。左依娜有点纳闷,第一只蟑螂从哪里来?这么新、这么干净的房子,它们从哪里来的。可是她接着就想到了别的问题,比如,第一个人从哪里来,第一只鸡从哪里来……左依娜不再盯着蟑螂,眼睛继续漫游。她又看到远处的墙边,有一条更细的裂缝,像地图上的分界线,歪歪扭扭,绵延过来,和墙角的裂缝汇合。

粉刷质量真差,偷工减料,这么快,就有一种要剥落的衰败。左依娜站起来,手指顺着细细的裂缝,一路摸下去。不由想到这房子,时间和她的婚姻是一样长。房子这样了,感情也这样斑斑驳驳的了。感情有谁在偷工减料啊,影响工程质量的因素有很多,谁能够细究出来,或者垮都要垮了,细究出来,又顶个屁用。左依娜的离婚协议书写了几个字,又撕了,再写,总不如意。她已经是第三次写了。前两次都被平头前进坚决地撕了,她必须写得更坚决,更有力度。

在平头前进回来之前,左依娜已经做好了饭,并且也写完了离婚协议书。这一次,她写了下“感情完全破裂,矛盾无法调和”等终结性的词语。她是狠着心写的。她不得不狠下心来。这期间,左依娜把首饰盒拿出来,翻看了一遍。有一条翡翠项链,是去年生日的时候,平头前进送的,很新,她几乎没戴过。这是他送给她惟一贵重的礼物。那个心型翡翠坠子,是她和他同时看上了的。左依娜看看镜子,很奇怪里面的女人并不伤感。她甚至是漫不经心的,脸上还有一丝微笑,但这微笑又不是因为翡翠项链。她朝镜子里骂,无情的女人。这时,她左腕上的伤疤在眼前一晃,她的眼前又划过一道闪电。像花瓣一样开放的肉。牡丹一样盛开的鲜血。她闭上眼睛。她不敢相信,那个朝自己的肌肉上划刀子的人是她。

协议书我写好了。左依娜说得很随意。好像说衣服洗了,或者衣服干了。几天前她和平头前进谈过,是他要她写协议。她还开玩笑说,不许再撕啊。她真怕他撕,这回写了备份收起来了。平头前进嘴里正嚼着一口饭,听到这话还是一愣,很勉强地把饭咽下去,说,拿过来。左依娜就进书房,像拿份家庭帐单,把协议书递到了他的面前。他放下碗筷,很认真地看了,并且把关键的几句念出了声音:感情完全破裂,无法弥补。是这样的吗?给我找支笔来。他说。她在电话机旁找到一支圆珠笔,他接过来一秒钟都没有耽误,就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干脆利索得让她难以置信。她倒有点发愣,她以为他还会和她谈一谈,至少问一下她,是不是想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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