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怔住。
她没想过他会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问出这种话来。
“不爱吧?”他自己回答,有点自嘲的意思,“一直都是我在自以为是地作决定,我想再见你,就满世界地找你;我想一直见你,就叫你做我女朋友,其实你自己并不想见我不想和我在一起的吧?你明明很怕我……你提的三个条件,我没有做到……”
他的声音愈来愈低,慢慢地就被喘息取代。
伤口很痛,可是他说那些话的时候,胸口比腹部的伤更痛,就好像心脏被人生生剜了去一般。
眼睛越来越模糊了,他伸出手去,摸索着抚上若水的脸,“你没有爱上我比较好,你走吧。我不会再去找你了。”
若水很安静地看着他,如初见时一样,眼神平静,而手指颤抖。唯一不同的是,初见时是因为害怕,而这一次是因为悲伤。
原来他始终不肯走进她的世界,也拒绝让她走进他的世界。
这就是他这几天消失的原因。
而让她走,说不会再去找她,就是他斗争了几天之后的决定。
若水吸了一口气,决定尊重他的决定。
她轻轻地拿下他的手,轻轻地笑了笑。“是吗?那么,再见了。你自己保重。”
然后她便转过身,从他的视线里,也从他的世界里离开。
韩磊目送她走进那扇安全门,消失在黑暗里然后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向后倒下去。
下面教堂里的唱诗班正唱完最后一个音符,天空飘下了第一朵雪花。
远远地,能听到市中心人们的欢呼。
雪终于下下来了,而且铺天盖地地下了一夜。
若水坐在自己的床上,身旁的窗户冰冷,屋里的暖气扑过去,积成了厚厚的白雾。若水伸出手指,在窗上写下“merrychristams,韩磊”。过了一会儿,她又将“韩磊”两个字擦去,呵了一口气,写上“若水”。又过了一会儿,在再下面一点的地方,又写了两个字,“再见”。她的手指点在“再见”后面的地方,却再也动不了。
她要跟谁说再见?
韩磊?
自己?
还是他们还没能完全展开便已匆匆收尾的爱情?
没等她决定下来要写什么,字迹已流下了长长的水渍。
如同眼泪。
句子化开了,模糊一片,看不清楚。
若水收回自己的手,抱紧了那一堆围巾的半成品,泪涌出来。世界如她写下的字,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楚。
圣诞节只短短的一天,很快就过完了。有些人的世界一如既往,而另一些人的世界早已翻天覆地。萧如风看着想趁她没睡醒往她床尾搁礼物,却在离开时绊倒她的拖鞋摔倒在地的萧若水,皱起眉来很无奈地叫道:“姐姐……”
若水坐在地上,很无辜地笑,“呀,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如风伸手拉起她,静了一下才问:“昨天后来韩磊有打电话来么?”
说起这一点,她有些不太好意思,昨天玩得太晚,结果回来倒头便睡,连姐姐那时在不在家都不知道。
“打过。”若水揉着摔痛的地方,淡淡地回答。
“哦?算他有良心。”如风哼了一声。“之后呢?没有出去玩么?”
“出去了。”
“去了哪里?”
“去了仁和那边听教堂里的小孩子唱诗。”
“呀,看不出来嘛。”如风眼睛亮起来,“你们居然还挺浪漫的。然后呢?他有没有说什么?”
“有啊,他说,你走吧,我不会再去找你了。”
如风怔住,睁大了眼,看着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般轻描淡写的若水,喃喃道:“你们——”
若水一摊手,淡淡地笑了笑,“一般来说,这种情况应该称为分手吧?”
如风又怔住,她怎么还会笑得出来?之前自己不过是一厢情愿地放弃李慕白,便已痛苦成那样子了,何况姐姐是分手?
若水看着她,“真是无情的妹妹呀,你都不安慰我吗?”
如风一掌排在她头上,“你要有一点失恋的人应该有的样子我才好安慰呀,你现在分明看起来比恋爱之前还要正常。”
“说得也是。”若水应了声,转身想走出如风的卧室,结果又绊倒另一只拖鞋,叭的一声,又摔在地上。
如风伸手掩住自己的脸,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从那天早上开始,萧家的生活除了如风偶尔会跟李慕白约个会什么的之外,和秋天的时候并没有多大的区别。若水平常不在家,要是在的话一定又是摔跤或者撞到东西被褥丰厚得眼泪汪汪,大家都似乎要忘记韩磊这个人的存在了,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像是已经忘记了。
照如风的意思是,那种混蛋早点分手也好,不然谁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出事,说不定到时更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