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的方程式(24)

对不起。

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我是你的老师,是我错了。

如果我不是你的学生呢?

可你是学生,我是你的老师。

如果我不是你的学生呢?回答我!

感觉是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她没有再发信息过来。

会是另外的样子对不对?

再也没有只言片语回复过来。旗原的脑海里一遍遍浮现的全是刚刚在船舱隔板一角的情形,她的逃避让他的心又回到沉落的状态。他坐在公交车最后排,望向窗户外面空洞的世界,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嘴唇,承受着这犹如夜海般让人深惧却无法避忌的孤独。

3.

七重站在讲台前,总感觉被一道炙热的目光注视着。她有时候抬头,目光会下意识地掠过旗原坐的位置,可却从来都没有与他的眼神相遇过。就是这双让她无从找寻的眼睛,打乱了她所有的秩序。她紧张到无法再像以前那样轻松而严谨地呈现那个大方丰富的赫老师的形象。几天下来,这已经成了一种沉重的压力。

晚上回到住处,按照七重往常的习惯,处理完一些琐碎的事情后她就靠在床头看看书,困倦的时候就会睡了。这几天,望着书上的字迹,她都会走神到别的地方,比如在大学校园里的图书馆,自己看到突然出现的旗原时的心情;比如他拿着书期待地对她说"我先走了"之后离开,自己望着他的背影时的感受;比如……

像魔术般,书页上的字体变着让她越来越清醒的戏法,零碎的念头也不停地在她的情感天平上为旗原一次次叠加砝码。被压得透不过气的七重只好离开卧室,走到储藏室,站在各种玻璃瓶面前犹豫着,最后拿了自己从没碰触过的黑方,回到客厅。

她倒了小半杯,坐到沙发里。平时很少看电视的她,主动打开了电视,望着屏幕上跳跃的广告,竟然又呆呆地陷入到与电视画面毫无关系的沉思中去了。在那里,她与自己想躲避的影子相对,依恋,期待。

无形中似乎有人在耳边提醒她那天发生的事情,还对她碎碎念:"他是你的学生……他还小……"

她转身回望四周,这空落的空间里只有自己。

"他是你的学生……他还小……"

又重复了一次。

"他不是……我们相遇的时候他不是……"

她在心里这样努力地辩解,可那个人根本听不到。

将杯内的深色液体一饮而尽的时候,她甚至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畅快。虽然夹杂着痛感的酸楚,可对积留在心里的残念也算来了一次即刻梳理。七重对着空了的玻璃杯冷冷地笑了笑,便趴在了沙发上。

不能相对,无从依恋,不敢期待。

这一夜,她就一直趴在沙发上,梦到自己趴在一条薄薄的毡子上,这毡子好比童话中的神奇飞毯,却一直没有带着她飞起来,而是一直在坠落,一整夜不停地朝某个无尽的深渊中落下。

当七重睁开眼睛的时候,梦里坠落至深渊的绝望意识和头部的痛感纠缠在一起。回想到自己昨天夜里喝酒的原因,复杂的情绪顿时将她牢牢围困住。

"自己为什么……要对他说出那样的话呢?"

不知道为什么,七重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个在海里独自潜水的人的身影。那是听到自己说过那些话之后的旗原吗?

外面的天光追赶着她。七重到学校的时候,已经过了第二节课的时间。

"赫老师,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七重刚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旁边的松平老师便有些担心地问她。

"嗯?怎么了?"

"平时赫老师都来得最早,而且,你今天脸色也不好。你还好吧?"

"哦……还好。"

"那就好。那我先去教室了。"

"回头见!"

"回头见。"

并不是因为松平老师的话,是七重自己对于昨夜的事情的芥蒂,她有些不自信地在去往教室的半路上折回去了洗手间。她关上门,站在镜子前仔细检查了自己的仪容,确定自己除了有些疲倦之外并无任何不妥之后,她才走进教室。

旗原的座位对七重来说,好比一幅完整的画作上被镶嵌了特殊装饰的部分一样,她的视线在以问候的方式扫过去的时候,总是会在他那里多停留几秒,而后又连忙移开。

可现在,他的座位上是空的。

窗外的榉树将红火的颜色捧了出来。七重看了看外面,想到没有来上课的旗原,心里体会到了那些早已超出老师和学生之间的情感,像没有溶解在水杯中的颗粒状物质般突兀地存在着。

她被无数种猜测袭击了,空着的座位像是她导致的某个伤口一样,直直地盯着讲台上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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