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灰烬(122)

黑色的恐怖,到处,都是黑色的恐怖,青春洋溢的涟青从此就在这个世界消失了,沪妮不敢相信这样的事实。她无力地瘫坐在医院的走廊上,半夜的医院非常的安静,白色的灯光把整个走廊照得冰冷生硬,秋平办好手续匆匆地走过来。

沪妮软绵绵地流着泪,脑子里的世界混乱一片。

涟青,终于彻底地自由了。终于挣脱了。你大笑吧,你尖叫吧,你做爱吧,你漂亮吧……漂亮的小孩啊。

涟青的父母第二天就来了,震惊的悲伤让他们一夜之间苍老了二十岁。小舅妈疯了一样地扑向自己的女儿,惊声尖叫,哭声凄怆惨烈。小舅舅流着十几年也没有流过的泪,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

沪妮远远地站着,她已经憔悴得没有了人形,眼睛因为太多的眼泪而红肿着。自从小舅舅他们来了以后,秋平和她都不能靠近涟青了,他们是罪人,他们没有照顾好涟青。沪妮只能远远地看着他们,世界上她仅有的亲人们。

涟青火化之前,沪妮找机会在她的右胸上垫了一块垫子,重压下,她右胸里的盐水袋破裂了。涟青是爱美的,她一定不能接受自己那样的模样。

颜谷来过,小舅妈歇斯底里地给了他重重的几记耳光,直到打得她自己没有了一点力气,摊倒在地上嚎啕大哭。

秋平走过去,默默地看着他,用隐忍的目光,然后说:“你怎么可以这样!”

颜谷抬起他伤痕累累的脸,哑着嗓子说:“我很爱她,真的。”

听到这句话,沪妮哭起来,喉咙里发出沉闷的声音。

但涟青,就这样离开了。

迷路的小孩(十)

金子

沪妮还没有从涟青离开的痛苦中走出来,她变得有些神经质了,她怕秋平开车,极力地说服秋平把车卖掉。她开始疑惑,为什么自己身边的人总是这样地消失。半夜,沪妮会从梦中惊醒,鲜红的梦境,凄怆的红。她只能紧紧地抱紧了秋平,她仅有的他。黑夜里,她不知道该怎样地去对抗过去,争取未来。

秋平绝对是命运安排给她的最忠诚最重要的爱人,他不遗余力地挽救她濒临崩溃的意志

,他带她出去郊游,认识许多的朋友,他让她参加健身班,参加义工活动,他自信可以带她走出来,那个黑色的深不见底的黑洞。

但是,伸手,沪妮就能触摸到黑夜的孤寂和死亡的冰冷。

她急速地憔悴着。她开始隐藏自己,把自己放置在黑暗中,掩饰着自己的憔悴和痛楚。

但沪妮自己也知道是不能够放弃的,她还不到三十岁,她还有秋平,她得要有力量,她要和过去对抗,她要向未来争取。

秋平说,休息一段时间吧,不要工作了。你不是喜欢写作吗?就在家做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吧。

沪妮坚持着上班,害怕一个人独处的时间。

在盛夏的一个傍晚,沪妮和秋平去机场接回了秋平的父母。

一家人欢喜团聚,但是沪妮明白,有的事情,她终于要真正面对了。

大家都回避着涟青的离开,一副欢乐融融的样子。父母的卧室设在了过去的书房,涟青的房间已经改成了现在的书房,活着的人,会想尽办法忘掉忧伤。

为了陪父母,也因为这段时间工作的不在状态,沪妮把职辞了。整天地在菜市场,厨房里忙碌。沪妮已经能烧出各种不同的小菜,好看,也好吃。

秋平回来,一家人就快乐地围坐在一起,吃着饭菜,谈论大家都感兴趣的话题。秋平爸已经从一个沉默的男人变成了一个充满温柔的话多的老头。特别在一杯酒进了肚子以后。但今天的闲聊显然是秋平妈事先想了许多遍的问题。

秋平妈接过沪妮给她盛的一碗鱿鱼汤,眯着她因为发福而显得更小了的眼睛,脸上很惬意地微笑着说:“说吧,怎么拖到现在还没有扯结婚证,秋平,我可警告你,你可不许欺负沪妮啊,你欺负她,我和你爸可饶不了你。”说完,就拿细眯的眼睛慈爱地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

沪妮把夹在筷子上的青菜送进嘴里,尝不出一滋味。她偷眼看秋平,他愣了一下,笑着说:“还不是想你们来了我们才去扯,大家热闹点嘛。”

“又不是举行仪式,就这两天吧,我和你爸的意思都是就这两天,你们把证扯了,名正言顺的,不亏沪妮。”

“好!”秋平爽快地回答,大口地吃着一块鸡腿,微笑地看着沪妮,眼睛闪闪地发着亮光。

“扯了证,就可以计划要一个小孩了,我明年就可以退休,到时候我来帮你们带小孩。”秋平妈因为兴奋而神采奕奕,脸颊上若隐若现地漂浮着两朵红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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