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灰烬(37)

沪妮等在路口等车,看着街道。有一辆出租车经过,司机看着伫立的沪妮放慢了车速。沪妮往回走了两步,表示她不乘车。沪妮依旧站在路口,翘首张望。她终于向电话亭走去。

慢慢地拨了几个号码,终于没有力气把它拨完,重重地挂上电话,转身跳上一辆的士。

打开自己的门,屋里已是一片败落,书桌上放着肖文送给她的那个小木雕,默然地没有一点表情。微风吹起窗户上陈旧的深蓝色的窗帘,把荒凉和空虚推向了极至。沪妮不敢更多地停留,拿起地上放的一堆东西,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

新家在八一路的一条小巷子里面,都市里的平民窟。老旧的班驳的木楼,底楼住了房东老两口,二楼是房东的小儿子,一个只读到初中,现在没有固定职业,但手上和脖子上都挂了金灿灿的链子,身上还有文身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小伙子。还有小伙子的老婆,一个胖胖的,穿着时髦但低廉的,化着浓妆的女人,说是在经营一个小面摊。三楼住了两个在重庆工作的年轻男人,每次看到都穿着整齐的西装,干净利落。沪妮估计他们是跑业务的。沪妮住在二楼,房东小儿子夫妇的隔壁。沪妮的隔壁,是个租住的女子,瘦小的身材,但是有男人样坚硬的线条,和同样坚硬的防备的目光。

沪妮的新家有一张大大的很旧的木床,上面铺着同样很旧的发黑了的褥子,屋里还有一个半高的立柜,小小的窗户边有一张桌子和一张已经破旧的藤椅。这是房间的所有东西。房屋的四壁用旧报纸糊过,但是也已经发黄,上面布满了灰尘,地板是木质的,上面的油漆已经完全地斑驳脱落了。屋里有一盏灯,是白炽灯,灯的质量应该是上乘的,上面厚厚的灰尘和油烟说明了它悠久的历史,灯被一条已经发黑的,裹了厚厚灰尘和陈旧蜘蛛网的,不能分辩其真相的电线拉着,吊在屋中央,风一吹,它就地摇晃着。很寥落的样子。

沪妮突然后悔自己这么快就决定了租这里,她没有一点想要留在屋子里的愿望。但她最快找到的,价钱可以接受的,也就是这间房了。

沪妮在散发着浓浓霉味的房中间愣了一会儿,开始收拾自己暂居的“家”。找不到从哪里下手。床上的褥子太脏了,脏得沪妮不想用手去拉它。沪妮用指尖拈起褥子,拖动着。干脆!狠了狠心,把褥子抱起来,扔到了外面,随着褥子移动的同时,灰尘也从里面飘散开来,沪妮感觉到反胃。端来一盆水,沪妮擦着床板,柜子,桌子,藤椅,水黑黑地倒掉一盆,再倒掉一盆。慢慢地把自己的东西放上,房间有了一点温暖的意思。沪妮已经满身大汗了。

去楼下的冲凉房冲凉,房东给了她和另一个女孩这样的优惠条件,可以用他们的冲凉房。

沪妮经过他们低矮黑暗的厨房,里面堆满了胖女人摆摊的家当,拥挤,还混杂着各种调料的味道。

走进他们自己用砖头扩建的漏风的冲凉房,白天,里面也是漆黑一片。沪妮拉开电灯,里面有一个水龙头,一个不大的储水池,一个大桶,一张板凳。沪妮把自己的塑料桶放在里面,放上水,然后把衣服一件件搭在板凳上,慢慢地仔细地擦洗这自己的身体。她不想让自己去注意自己目前的处境和将来的艰难,她让自己的脑袋一片空白,可她还是流泪了,沪妮就这样一边流着泪,一边给自己洗澡。

第一天,躺在散发着霉味的陌生的床上,沪妮失眠了。她的每一根汗毛都拒绝了要和这张床融为一体,她厌恶这张床,厌恶这间屋子,她无法让自己已经十分疲倦的身体安定下来。天快亮了,沪妮才迷迷糊糊地睡着。她梦见了妈妈,憔悴的妈妈,拉了她的手,她依旧是儿时的模样,她们走着,在一片没有颜色的荒野里。沪妮很小心地走着,怕这样短暂的幸福突然的结束……

漂亮朋友(一)

金子

沪妮去了解放碑一家大型商场做总台小姐,一个凭容貌和耐心赢得的职业。这是她能找到的最好的工作。工资不高,但足以维持生计。

但她的工作是倒班制,她还有时间是空闲的,可以用这些时间来写作,写作是激流中的一根稻草,沪妮想要凭借这根稻草逆流而上,摆脱掉随波逐流的无声无息的可怕命运。这是她能够住在这个地方,能够站在总台里机械微笑的精神支柱。

沪妮正处在幻想的年龄,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一个漂亮聪明的女子,是不甘心沉淀在这个喧嚣世界的低层的。世界以它自己的形式存在,街头、角落到处充斥着金融、娱乐、广告、行为艺术,报纸头条爆满的是吸毒、抢劫、强奸、世界金融风暴。这些都不关沪妮的事,沪妮只希望自己不要在这个浩瀚的世界里沉沦,发出一点声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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