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灰烬(78)

远远地,她看见了他,很熟悉很温暖的身影,修剪得很整齐的短发,一张行云流水的脸。她低了头,想要掩藏自己的憔悴,可阳光下没有阴影。她向旁边疾走,他跟上来,要拿她手里的纸箱。她紧紧地抱住它,不让他拿走。他放弃了,只跟在她后面。

“我不想要小孩的。”他在后面说:“现在要养个小孩太贵了,也太耽搁精力了,我就没想过要小孩。”

沪妮还是疾走着,他又堵在了她的面前,很坚决地说:“我真的不想要小孩。”

沪妮猛地转身,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他跟着她,固执地抢过她怀里的纸箱,一只手抱着,一只手拉着沪妮的胳膊,向车站走去。沪妮挣扎,坚决得都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挣扎。纸箱被她掀翻了,抛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滚了出来,撒得一地都是。她看着他,眼睛里恨恨的表情,他也看着她,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

秋平先软了下来,蹲下收拾地上的东西,高大的身躯,在地上收拾着细小玩意。沪妮看着,眼睛开始酸涩,她也蹲了下来。胡乱地把东西塞进箱子里。秋平抱起箱子,拉了沪妮的胳膊,两个人就这样扯扯绊绊地走着。到了车站,还没有车,秋平说:“不要闹了,不管你怎么闹,都甩不掉我的。”

沪妮突然地低了头,她又何尝不想放弃所有的抵抗。但她的抵抗也是为了他好啊。

两个人就这样站着,秋平伸出一只手来,环住她的腰,不时地低头看看她,然后像哄小孩一样地哄着:“没事了,好了啊!”她的心陷落着,真想把自己就这样交给这个男子了,不要将来,不要以后,有一天,算一天。

车上,沪妮靠在秋平的肩头睡着了。

被秋平叫醒时,车已经到了桂庙那一站了。下了车,外面还是白花花的太阳,突然地离开空调开得很大的大巴,就觉得外面的温度高得有些不可理喻。还好,这里的夏天是有一些风的。学府路突然地变得长起来,秋平拦了一辆的士,两个人就钻了进去。司机问去哪,秋平只说:“你往前走就是了。”对于的士来说,这段路又近得可笑。

秋平抱着纸箱问:“怎么回事?”

沪妮看着窗外,说:“辞职了。”

秋平突然地紧张,问:“你不是要离开吧?”

沪妮转回头,看着他认真的紧张,就摇了摇头。

“你保证?”

沪妮点了点头。

秋平抓住了她的手,很不放心地紧握着。

沪妮的房间里,秋平放下纸箱,四处看了一下问:“你没有装空调?不热吗?”

沪妮心里涌上一丝尴尬,她不是想买什么就能买什么的人,一台电脑花掉她大半的积蓄,还要留一点来防备换工作的零收入期。她打开风扇说:“空调对皮肤不好。”

沪妮背过身去,然后进了洗手间,她在里面说:“你回去吧!”哗啦啦地洗了手,听一听,外面没有什么动静。疑虑地出来,果然看见他还站在那里,在看着她书架上的书。

“坐!”他指着床铺说。仿佛他才是房间的主人一样。

沪妮坚持着,抵抗他所有的建议,她就是要抵抗他。

“就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风扇“呼—!呼——!”地吹着,空气也被吹得躁动起来。有一刻的安静。两个人都沉默着,没有语言。

“你昨天没有休息好?”秋平问。

“没有,我休息得很好。”

“……我没休息好,我一直在想你,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你。”

“……”

“……我不在乎以后有没有小孩,现在有多少家庭都不要小孩的,这不是什么问题。”

“……”沪妮高筑的防线在步步瓦解。

“……要说我一点不介意是假的,但是,我能理解你。谁让那个时候没有遇见你呢,……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们重新开始。”他伸出手去抚摩她的脸,她的脸上已经又是冰凉潮湿的一片的。他把她拥进怀里,她因为啜泣,口齿不清地说:“可是,我不能给你小孩。”

他轻抚她的头发,心疼地说:“傻!我才不想要小孩呢!”

“可是我有那样的过去……”

“我真的可以不介意,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你是想要小孩的,你也会介意的。”

“沪妮,你还不明白吗,我们可以做像我的父母一样,不管经历什么变故和磨难,都可以不离不弃的一对夫妻。你知道为什么吗?”

沪妮看着他,她明白。

现在这样的城市里,要找到一个自己可以完全不考虑对方条件的对象有多难,每一个人在恋爱之前,都会估量着对方的条件,看自己有没有吃亏。每个人都像商品样地把自己能公开的的条件摊开来,再把对方的条件翻来覆去地揣摩着,衡量着。人们是现实的,不管男人还是女人,因为社会太现实了。这是认真的恋爱是“正餐”,还有“加餐”,还有“零食”,不需要对方的以前,更不要对方的将来,不需要了解。我们认识了,我们做爱吧!人们接触性器官就像饿了啃一块面包一样随意,遗忘比撒尿还来得快。爱情就像快餐样的简单,像焰火一样激动人心,也短暂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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