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花精(70)

秧秧诧异地抬头,疑惑地看着他,他对她的热烈毫无反应。

秧秧笑了笑,问:“怎么了?”

他不能说话。

她的手滑过他的脖子,她看到衣服里那条红色的丝线,她的眉尖抖了抖,她是敏感的,她还是聪明的,她把红丝线慢慢地拉了出来,慢慢地,一颗晶莹剔透的水晶露在粗线的毛衣外面,那是一颗“绿幽灵”,在不同的角度下,可以看到里面七彩的光。卖水晶的那个女人说,那光可以辟邪,保平安……

她手托着水晶吊坠,惊讶地抬头看他,一时间,不能说话,不能呼吸——那是一年前她给笛子的那枚水晶,是他和她旅游时一起挑的,给笛子的礼物。

他想轻松地笑笑,可是没有办到,在秧秧的注视下,他感到自己的背叛多么尴尬。

秧秧还是那样质疑而惊恐地看着他,他终于轻松地笑了笑,用太过轻松的口气说:“写生的时候,我不是在森林里迷路了吗?出来,笛子就把这个给我了,本来我不要的,可你知道笛子的,很犟……”他最终没把话说完,这样的谎言他无法继续。她带着一点忧戚的神情微笑,把水晶吊坠慢慢地放回他的衣服。

秧秧握着手里的酒杯,很大口地喝了一口酒,很重的吞咽声。他还是坐在那里,很近,却似乎相隔了十万八千里,她希望他能给她一些提示,让她彻底推翻自己心里的假设,可怕的假设,可是,他还是那样沉默地枯坐着,让她的绝望更加彻底。

而他已经完全地失去了耐心,他焦虑着,想知道笛子现在在做什么,还和大雄在一起吗?他和她,还能重新在一起吗?不行,他一定得和她再在一起,哪怕他被人唾弃,他就是个混蛋,就是个杂皮,他也要和她在一起。于是他几乎是急躁地说:“对不起,我们分手吧。”说出来,自己也被吓了一跳,其实这几天来,他一直被这个问题纠缠着,现在好,说出来反倒好了,解脱了,他不由得松了口气。他不停地被两个女子分裂成不一样的人,以后,他要统一自己——他做了选择。

秧秧刻意点亮的幽暗的烛光分割着乔晋的侧影,那张秧秧迷恋的脸,那让秧秧心碎的眼睛,安静而冷冷地看着秧秧,秧秧渴望的激情和热情,在那冰冷理智的深潭里,一点痕迹都没有。

秧秧惊讶地看着他,一时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似乎是她意料之中的结局,她就是这样推测的,她是个聪明的女子,只是下意识地不承认自己这样的推测,她怀有许多的幻想,她给了乔晋许多借口,而他的若即若离、他的不确定,是一剂强效的催化剂,让她的爱情洪水般泛滥。她渴望征服他,她害怕他背叛她。

现在,他说了,分手吧。他说得十分平静。

她还没来得及悲伤,汹涌的愤怒就淹没了她,她压制着自己,只从牙缝里冷冷地挤出几个字:“是因为她吗,笛子?”因为愤怒她的脸变形了,眼睛里喷着近乎恶毒的火焰。

他忙不迭地否认,不是的,绝对不是的,笛子和大雄那么好,怎么可能。

她狠狠地看着他,用那种受伤却骄傲的表情。面前是突然变得冰冷的他,打击了她所有的自信和骄傲的他——这就是男人,父亲一样的男人,残酷而贪婪的男人!

她想打他,却觉得似乎连打他的权利都没有了。

秧秧在铁轨上茫然地走着,摇摇晃晃地。

她知道他在后面,因为他在后面,心里充满的恨和悲伤更加弥漫,却也还有那样的一点点温暖。

他拉她,他要求她回去,他怀着许多的内疚恳求她回去。他甚至希望,秧秧从来就没有爱过他。

她挣扎着,十分的倔强——她从来都是骄傲的。

最后她挣扎着坐在那里,低垂着头,长发在夜风中迷茫地飘扬,然后又突然站起来,沿着铁轨向远方跑去。

玫瑰花精(六十二)

笛子看到秧秧的脸,冰冷地横在自己面前,母亲和外婆站在一旁,冷冷地要笛子说出实情。笛子像个中世纪不忠实的女子一样,满怀着羞耻和惊惧,大声地争辩,很大的声音,以至于把自己吵醒了……

笛子猛地睁开眼睛,看到天花板上一块浅浅的水渍。天已经微微地亮了,一个安静的早晨,梦里的一切,都是假的,卸下那不堪的重负,一下子松了许多。笛子喘着粗气,把头稍稍偏了偏,却惊异地差点叫了起来。她看到一脸憔悴的秧秧,颓然地坐在床头,专注地看着自己。

“秧秧!”半天,笛子听到自己喉咙里虚弱的声音。

秧秧淡然地笑了笑,慢慢地伸出手来,轻抚笛子的额头,轻抚笛子的脸,冰凉的手滑下去,抚摩着笛子的脖子,轻声地问:“笛子,我给你的水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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