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揉着太阳穴，一副身心俱疲的样子——连熬夜帮朱丽制定训练计划时他都没这么累过。直至朱丽将手中的冰可乐塞进他手中，乔纳森才恍然回神，转过头来。

“你怎么来了？”他很是惊讶。

“别他还没住院，”朱丽扯了扯嘴角，“你就先倒了。”

“……”

乔纳森闻言神情一缓，他掂了掂手中的冰可乐，无可奈何地摇头。

“还得再等十几分钟，”乔纳森没头没尾地说，“检查才能结束。”

“……很严重吗？”

叔侄二人自始至终都没有相□□名“他”究竟是谁。可是还有谁能让乔纳森跑到公立医院陪同呢？

只有朱丽的父亲了。

到现在朱丽也没想通乔纳森是怎么说动奈吉尔·扬的，竟然肯同他离开家门前往医院。

乔纳森确实做到了这点，他说这事不用朱丽管，就真的没再叨扰过朱丽一次。如果不是奈吉尔·扬的肝脏检查出了问题，朱丽甚至不知道他在他们从拉斯维加斯回来后找过自己的父亲。

肝脏出了问题，这可真不出乎预料。酗酒这么多年，朱丽还有点惊讶他仅仅是肝脏出了问题呢。看来年轻时身为运动员，仍然给奈吉尔·扬的身体素质打下了底子。

“等结果吧。”

乔纳森没直言，只是侧过头：“朱丽，如果他的情况很不好，你会原谅他吗？”

朱丽抿了抿嘴角。

她的手中也拿着一瓶冰可乐，但是朱丽要老实很多。她盯着可乐LOGO看了许久，而后低声开口：“老实说我并不恨他，乔纳森。甚至还没有恨过去的你把我抛下。”

“……”

“希望落空了才会去恨，”朱丽淡淡道，“奈吉尔·扬可曾给过我任何希望吗？”

乔纳森无言以对。

“所以谈不上什么原谅。”

自始至终朱丽都觉得，不论是过去憋着一口气想要摆脱父亲的阴影，还是同安吉尔·萨特结婚又落得这么一个结果，那都是自己的事情。她做出的选择，她自己来承担，现在她通过自己的双手打出了一片路，连带着过去的事情也觉得放下了不少。

但想要朱丽和奈吉尔·扬毫无芥蒂的父女情深修复关系，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点朱丽不用多说，乔纳森也看出来了。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都说长兄如父，”乔纳森低语，“在我们小时候，奈吉尔很照顾我，他是个很细心的人，这点你和他很像。我很遗憾，朱丽，你没有碰上曾经的他。”

朱丽却耸了耸肩。

她又没见过奈吉尔·扬照顾人的样子，酗酒的父亲更没照顾过她，朱丽不觉得有什么遗憾的。

不过……

“他知道我拿冠军的事情了吗？”朱丽问。

提及“冠军”一词，乔纳森一扫刚刚的感慨和无奈，勾起嘴角。

“他知道。”

乔纳森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奈吉尔其实一直都知道。就算沉迷酒精，也不代表着他与世隔绝了。不怎么上网也能在电视上看到关于你的消息。你离开家后去打比赛，然后结婚退役，后又离婚复出，他都看在眼里。”

朱丽一哂：“可他从未对此说过什么。”

乔纳森：“恐怕奈吉尔也不敢吧。”

朱丽：“……”

乔纳森打开易拉罐，可乐的气体在空气中发出“啪”的一声响，清脆无比。

“我和奈吉尔都在最为重要关键的时刻胆怯过，”乔纳森低语，“或许他是觉得身为一名失职的父亲，再出现说什么弥补挽留的话语显得格外多此一举。换做我酗酒，我也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朱丽，那还不够拖累你的，更遑论还有这么多的陈年积怨在其中。”

说着乔纳森顿了顿，见朱丽没有开口的意思，于是又继续说了下去。

“奈吉尔并没有把这些事告诉我，他也不是那种开口煽情的人。是我自己在帮他整理公寓的时候，从他的卧室里翻出了一大本厚厚的剪报，上面贴满了关于你的所有报纸新闻。这么多年来，奈吉尔把它们全部收集了起来。”

“所以他确实知道我拿冠军的事情了。”

“是的。”

朱丽扬起一抹笑容：“很好。”

她就像是瞬间放下了什么，不自觉地挺了挺脊梁。

“这可真是太好了。”

和父亲的关系一直就是这么冷冰冰的，这么多年，朱丽从未想过还有解冻缓和的那天。就像是乔纳森所说的那样，如果奈吉尔·扬是真的因为认定了不想拖累自己才断了联系，那朱丽反而要感谢他。

——不是说她真的会无情到对此幸灾乐祸，而是朱丽觉得，她是不会因为长辈突然“良心大发”就接受对方的悔过。她就是这么拒绝了何康莉女士自以为是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