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尸潮破坏了城市的夜间照明系统，此刻窗外黑黢黢的，房间内也没有开灯，无尽的黑暗之中，没有人看得清男人此刻的面容。

源晓竹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纪衡……”

纪衡的目光落在源晓竹脸上，笑容温柔旖旎：“我以为你早就该发现我的，跟着路长卿学了一年，反应倒变得迟钝了。”

“你来做什么？”

“我想你了，所以来看看你。”纪衡朝源晓竹缓缓走近：“路长卿派去暗中保护你的人都太难缠了，我好长时间没有你的消息。”

“站住！”源晓竹压低声音，厉声道：“你再过来我就叫人了！”

“你叫吧。”纪衡无所谓地继续走近，最后坐在源晓竹身边，温柔地抚摸着源晓竹的脸道：“其实你不会那么做的，连你自己都不相信的事，何必说出来威胁我？”

源晓竹瞬间一僵，强撑着道：“你来看我？现在看过了，你可以走了。”

“你的脸色不好，是没有休息好吗？”纪衡没有理会源晓竹的话，自顾自说道：“这里很危险，你不该来的。”

“我来不来是我的事，跟你没有关系。”源晓竹恶狠狠道。

“是路长卿派你来的？”

源晓竹一噎。

“看来是了，”纪衡笑起来，只是脸上的笑容虽然温柔，却不答眼底，看上去一片冰冷：“除了他，没人会做这种事。”

“阿尔法星是联邦的领土，我作为联邦政府代表，来这里展开救援行动是理所当然的事。”源晓竹冷冷道。

“联邦对你而言就那么重要吗？”纪衡不悦。

“只要联邦在一日，我就会向联邦尽忠一日。”源晓竹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生来就对联邦负有责任，做不出像你祖父那样背叛国家的举动。”

纪衡沉默了一下，然后缓缓说道：“那如果联邦就此消失，你还会如此执着吗？”

“纪衡！”源晓竹厉喝：“你以为联邦是什么？那是亿万联邦公民的家园，你以为是你说消失就消失的吗？！”

纪衡低声笑起来：“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呢？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有想过，那些所谓责任和忠心其实都是别人要求你坚守的，而你自己从来就不想肩负这些责任，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不是你真正想要的，你真正想要的……”

源晓竹被这话弄得心头火起，忍不住打断纪衡道：“够了！你说完了没有？！”

源晓竹的语气里有种很明显的无理取闹撒娇气，像是骄纵的贵族小姐被父母戳穿了谎言后恼羞成怒的反应，通常这样的反应那些被宠坏了的人才会有，因为他们知道撒娇的对象会无限度地包容他们，因而可以肆无忌惮地挥霍对方的爱。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我只是随口问问。”纪衡轻拍源晓竹的背，温柔地安抚她：“最近你过得好吗？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我很好，非常好。只要你不来找我，我就最好了。”

纪衡沉默了下来。

良久，纪衡开口道：“现在的生活是你想要的吗？被路长卿当作继任者培养，被联邦委以重任，未来跟那些联邦政府的人一起想方设法对付我——这样的生活是你真正想要的吗？你过得开心吗？”

源晓竹震惊地望向纪衡：他怎么知道路长卿培养自己做执政官继任者的事？

“别这样看着我。”纪衡轻笑：“这不是什么难猜的事情，你只需要告诉我，现在的生活是不是你真正想要的？”

“我想不想要现在的生活，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如果现在的生活是你真正想要的，那我就不再来打扰你了……”

“现在的生活是我想要的。”源晓竹斩钉截铁地说：“我将来会成为联邦的执政官，我怎么会不开心？那是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位置，而现在却成了我的囊中之物。”

“……你在撒谎。”纪衡静默了片刻，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说：“这么多年过去，你口是心非的样子都一点没变。”

他深深地看着源晓竹的眼睛，仿佛要看向她的灵魂深处：“你总是不爱说实话，无论什么事都得让别人去猜——其实你并不想做路长卿的继任者，就如同很多年前你其实不想加入安全局一样，你只是被现实裹挟着不得不走出那一步，但那其实不是你真正想要的，你只是对现实妥协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