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危机并未过去,甚至比刚才还糟糕透顶。受到剧毒的冲击,君泠崖体内每月发作的毒凑热闹地突发,两种毒一碰头,就不约而同的袭击他的五脏六腑,绞得他浑身如同抽髓般疼。

唯一的解药之前已经吃过,在他赶回王府之前,他是拿不到第二颗解药的。

两种毒就像一对相亲相爱的好兄弟,一种撕裂他的身体,一种冲击他残留的意识,合作得亲密无间,若是他运功逼毒,他将陷入昏迷,而在此期间他就会毒发身亡,若是不逼毒,则会毒气攻心,那么等待他的结局只有一种:死!

死亡,对上过刀山下过火海的他来说,并不可怕,可他没有坦然面对的勇气,也没有胆量去说那句“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他怔然看着那被吓得脸色苍白的人,指尖泄露出抑制不住的颤抖。

他害怕,害怕他转身离开,她找不到前进的路,害怕他无声离去,她身边无人相伴。

更害怕,他走了,没有人爱她如他……

但他不能死在她的面前,他要替她筑好最后的安全堡垒。

“我出外……打探消息。你待在这里等……”他噎住了,那句下意识说出的“我”字被吞入了腹中,换成了“消息”。说着,忍着痛,吞着血与泪,蹒跚着往外走去。

然而,他被有力的双臂抱住,双脚如长了根般钉在地上。

怀抱如此有力,炙热得让人眼眶一湿。“坏豆腐,不要走……”她声线隐隐作抖,在坏豆腐转身的一刻,她不知道为什么,竟生出一种他走了就不会回来的错觉。

他的白衣已被鲜血染透,一贯飒爽的风姿此刻却十分狼狈,他的身体在发抖,在一寸一寸地变得冰凉。

“坏豆腐……你身体好冷好冷,是不是坏掉了?”泪水在眼里打着一圈圈的转,坚强地没有落下,在遇险她没掉一颗泪,却在这时忍不住泪水盈眶。

“无妨。”天知道他说出这句话,耗费了多大的力气,他隔着衣袖掸开她的手,勉强撑着一口气说完话,“我出去了。”他必须赶在意识消失前,将一切安全隐患清除。

“不许走!”李千落哇地一声大哭,扑着抱住他,“外面有坏人,我要你陪我,我一个人好怕好怕。万一……万一你走了,坏人再出现,我……”

君泠崖身体一僵,是啊,还没有安全,他还不能自私地离开。

狂风肆虐地从洞口卷入,已经冷得没有知觉的身体受到更寒冷的冲击,君泠崖恍然回头,看着她被冻得通红的脸,强提一口气,取下背上的大髦罩着她:“有血味,忍着点。”

刺鼻的血腥味刺激着嗅觉,她皱皱鼻子,将小脸蛋埋入大髦里,但小手不忘扯着君泠崖结实的手臂:“坏豆腐,快进来,外面好冷好冷,你流了好多血……哎呀,血都止了。”

君泠崖受的伤其实并不重,血很快就止住了,只是毒却不会停止扩散。

他感觉到体内有种说不出的异样痛感,而他生命就在一点一滴地逝去。

“阿千,累了么?”他转回头,艰难地带着她走到洞里,挑了一个干净点的地方坐下。

她眼里已经流露出疲态,高强度的逃跑消耗了她大量体力,但她仍坚强地摇摇头:“不累。坏豆腐,你快处理伤口,好多好多血。”

鲜血连同衣衫的碎布凝结在了一块,处理伤口的难度略大,一时半会很能办到的。君泠崖只是点穴止了血,将金疮药洒在伤口上。

可是背上的伤,凭他一己之力无法上药。果断将药递给李千落:“帮我上药。”

李千落重重一点头,抓稳药瓶,沿着伤疤刚洒下一点儿药粉,就见君泠崖身体反射性一抖,她手里的药粉也落了不下去了。

伤口太深太深,狰狞地从肩头横亘至腰部,肉都由里至外翻卷出来,她颤着指尖想摸上去,品味这道伤疤的痛苦,却胆怯地收回了手。她恍然想起,这道伤是自己杀人后受惊时,君泠崖替她受的。

“坏豆腐……”她的泪水涌上眼眶,哇地一声抱住君泠崖的后背,泪水盈盈滚落在冰冷的背上,灼得他的背如火般燃烧,“是我不好,是我害你受伤的,我坏我坏。”

君泠崖摸不准她这一出哭戏的表演内容,忍着剧痛拍了拍她的手,艰涩地道:“与你无关,是我无能。”

“对不住,对不住……”她哭得肝肠寸断,如果她坚强点,如果她像坏豆腐那样厉害,坏豆腐就不会受伤,身体不会坏掉。

“不关你事。上药吧。”

君泠崖实在没力气去哄她,她抽抽搭搭地止住了泪水,乖乖地帮他上完了药,将金疮药交还给君泠崖,她又呜呜地扑倒在君泠崖怀里,诉说着自己的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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