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雀(117)

宋枕霞的部下悄悄跟上了黑衣人的步伐。一路跟随,只觉得这几个黑衣人都是门外汉,个个都只会些皮毛功夫,一点儿都没发现身后黏了尾巴,实在是不像毫州王手下那些训练有素的暗卫。

但见这几人扛了假王妃,竟朝花柳之地跑去,一股脑儿便溜进了一家青楼的后院子。眼见着这夜色里娇声软玉、莺红燕翠,一路蹲行屋顶的宋枕霞不由喃喃道:“这回小郭子可真当是有好福气了。”

萧骏驰来时,宋枕霞已在含春楼的窗外趴了许久了。萧骏驰走近宋枕霞与傅徽,弯腰低声道:“我叫你俩追毫州王的暗卫,你们跑到这秦楼楚馆来做甚?”

傅徽讪讪不语,宋枕霞则比了个静声姿势,示意萧骏驰朝窗缝里头看。

屋里头的装扮有些寒酸,仅一张床并几张毯子。低低矮矮的屋梁,险些要垂到人脸上来。楼上的人咚咚走两下,便有灰簌簌地从缝隙里漏下来。床前塞了痰盂、脚踏,看起来都脏兮兮、破破落落的。

显然,这是那些年老色衰、身价便宜的□□接客之所。

郭世通还被蒙着大黑布兜,坐在床沿上。一高、一矮俩黑衣人,正守着郭世通,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那样子,活像个不敢掀开新娘盖头的新郎官似的。

那矮的黑衣人咽了口唾沫,道:“虎哥,不是说这摄政王妃是个绝世美人吗?我们掀开她的盖头来,瞧一瞧是有多美。卖给别人之前,自己先过把瘾不成?”

“你不要命了?!”虎哥骂那矮子,“你摘了她的蒙头布,万一让她看见我俩长相,那该怎么办?只要有点脑子都知道,她在这含春楼里顶多被折腾三四天,就会被摄政王府的人找回去。要是那摄政王按着长相来找我俩,那岂不是送死?”

矮子一听,顿觉得十分有理,点头不止,讪讪道:“俺错了。”

“更何况,一会儿还有贵人要来,若让那贵人撞见这腌臜场面,”虎哥磋磨了下拳头,警惕道,“那以后这生意,我兄弟几个都不能做了。”

就在此时,房间的门开了。

一个披着斗篷的人缓缓踏了进来,那步子极雍容,看身形是个女子。一见这人,在屋外蹲守着的人便心知,大鱼上钩了。

“毫州王竟派女子来做这事?”窗外的宋枕霞嘀咕道,“不像他的作风。”

房间里的虎哥朝那女子点头哈腰,谄媚地说道:“万事皆已打点妥当了,小的在这含春楼有个相好,最是会调弄女子,无论是贞洁烈女,还是清白良妇,保管都让她变成这花柳之地的小□□。贵人您只管满意就好!”

那披着斗篷的女子点了点头,问虎哥:“有匕首没有?”

虽刻意压低了声音,可这音色,却有些耳熟。

虎哥立刻从身上摸出一把短匕来,捧到那女子面前,道:“有的有的,您随意用,随意用。”

那女子极是满意,接过匕首,几步走到郭世通面前,声音愈发低沉了:“你不是自恃有绝色美貌么?我今日就亲自动手,叫你这张脸再没法见人!”说罢,便是一串森冷笑声,那笑声极是瘆人。

窗外萧骏驰一见此景,立时嚷道:“不能等了。”挥了挥手,道,“算了,莫等毫州王上钩了,怕只怕毫州王就没掺进这趟浑水,根本等不到。总不能让小郭子真被毁了容。”

他说罢,傅、宋就应声说是,随即推开窗扇,陡然跳了进去。

女子手持锋锐匕首,狠狠地朝着郭世通脸面刺去。就在此时,萧骏驰笔直地拽住了斗篷女子的手腕,恰恰好让那刃尖悬在了郭世通鼻梁前。

“险些就真毁了人家的容。”萧骏驰冷哼了一声,一只手攥得愈发紧,几乎能听到骨骼捏裂之声。那女子哀叫一声,声音极是凄怆。仔细一看,原来她的手已被拧得脱了臼,腕子红红肿肿地歪着。

那虎哥与矮子虽然武功拙劣,却也是有功夫和蛮力在身的,大惊之下,立刻抵抗起来,与傅、宋缠斗在一块儿。为了防止打草惊蛇,傅、宋是孤身来此,部下都留在这花街外。远水难救近火,二人也指望不到其他帮手。

这屋里乒乒乓乓的声音惊动了门外青楼女子,那些浓妆艳抹的女子们打开门来,撞见这一幕,陡然尖叫起来,四处呼唤着含春楼养着的杂役。不多时,男人们扛着扁担、菜刀赶来,场面一时极是混乱。

萧骏驰本想拽了这女子便走,却忽见那握着匕首的尾指上,戴了一枚点翠錾花玳瑁的护甲套。这眼熟的玩意儿落在他眼里,不由让萧骏驰心下一惊。

“你是……”

伴着他惊疑之声,斗篷兜帽自那女子的额顶滑下来,也叫那一张面孔彻底袒露在萧骏驰面前——五官寡淡清秀、面色苍白微悴,透着惊惧与扭曲之色,正是本该远去静亭清修的房月溪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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