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小虚荣(148)

其实他早便知道自个儿有癌症,发现那会儿还是早期,但他选择放弃治疗,因为他看不见希望,看不见活下去的希望。

他不明白这样活下去的意义,癌症于他来说反倒是一种解脱。于是拖到现在,已经是癌症晚期。

即便他与特工重逢又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可他的病症已经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时光不可追,健康不可追,一切都为时已晚。

特工听不懂老苏的絮叨,却能感觉出老苏的情绪波动;也能感觉出,他的身体已经不如从前,甚至不能下床走路。

如今的老苏太瘦,没了软如棉絮的肉,只剩皮包骨,膈得它不太舒服。

……

晚上,老苏将时穆和司茵叫进来,祈求他们能让特工再留一晚,再陪他一夜。

特工像个黏人的狗宝宝,只缩在老苏怀里,谁叫也不离开。即便司茵揉眼眶假装抽泣,对它也变得毫无作用。

老苏招手,让司茵到床边来,像嘱托后事一般,将特工的狗爪子搭在司茵白嫩的手背上,语重心长:“特工,以后爷爷走了,你就要听姐姐的话,要保护姐姐,要对姐姐绝对服从,知道吗?”

这是“托付”的动作,即使特工听不懂人话,也懂了这意思。它下意识反抗,傲娇地将狗爪子抽回,狗脑袋拱进爷爷怀里撒娇。

它想躺在爷爷怀里做个永远的狗宝宝,想被爷爷抱在怀里呵护,不要做谁眼中的英雄。

也许爷爷不会懂,能给它归属和幸福感的,除了他,没有别人。

特工拒绝认司茵当新主人,也本能地反抗,给了小姑娘一个傲娇的白眼,犯贱的小模样,让司茵特想抽它一顿。

夜幕降临。

老苏让儿媳收拾了两间客房,让他们都住下。

翌日清晨,老苏的儿媳伺候他吃早餐,发现老苏有点不对劲儿,仿佛不认识她,也说不出话。

昨儿老苏的精神状态还不错,今儿居然变得痴痴傻傻,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甚至不能说话,喉咙里只能发出“嗯嗯”的声音。

老头像疯了。苏家老大大腿一拍,“愣着干啥!赶紧送医院!”

香山县医院,不许宠物进入,特工被拦在了医院外。

司茵留在外面看着特工,时穆则与苏家人一并进了医院。她和特工惶恐地等了两个小时,时穆终于出来。

女孩与犬都仰着头,眼巴巴望他,等他说结果。

时穆叹息一声,说:“癌细胞脑转移导致他不能说话,也忘掉了所有人,医生建议转市医院。”

司茵手里的牵引绳攥紧了几分,心情很沉重,几乎颤着声音问:“怎么会?昨天还好好地,今天怎么突然就……不应该啊……他和特工刚刚团聚,他还没能看见特工比赛,怎么能突然就……”

司茵虽然与老苏相识不深,此刻却也有一番伤感。

特工敏锐地察觉到司茵的情绪变化,已经猜测出结果不如狗意,奋力想往里冲。若不是时穆及时搭手,拽紧了司茵手中的牵引绳,狗子已经挣脱束缚,冲进了人来人往的医院中。

苏家人迅速替老人办好了转院手续,安排隔天去z市。

然而当天入夜,老苏颅内高压突然出现脑疝,八点钟左右,医生宣布老苏死亡。

事发突然,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苏老二直接愣在医院走廊,看着大哥,半晌,惨白着一张脸问:“大哥,爸又睡着了吧?待会醒来还得骂我不如狗吧?”

苏老大眼眶胀红,转过身去,面对墙,开始淌眼泪。

经过医院的层层审批,特工终于被带进病房。它跳上病床,苏家没有任何人阻挠,只是静静地望着。

特工沉默地很反常,它拿鼻尖去贴老人眉心,又抬起一只前爪,在老人干瘦苍白的脸上踩了踩。

这一爪很轻,却似乎在老人干瘦如柴的脸上摁下一个下凹的爪印。

特工趴在老人身边,怎么也不肯离开,最后还是被司茵强行抱走。

按农村风俗,老苏第二天下棺。小女儿苏银带着老公从z市赶回来,甚至连父亲最后一面也没见着。

农村白事办三天,苏家人请了戏班子来唱戏,将白事办得热闹非凡。

因为老苏的突然离世,司茵和时穆也被迫留宿香山。

特工三天不吃不喝。老苏下葬那天清晨,山间刚下过雨,淅淅沥沥,山道泥泞。狗子拖着沉重的身体,跟着一行抬棺的人上了山。

它踩过熟悉的淤泥,踏过熟悉的草地,上了山,突然飞速奔跑,超过了所有人。

它仿佛回到了一年前,老苏在后面慢吞吞地走,它体力充沛,兴奋地在前面开路。它四爪生风,一口气冲到山腰那块岩石上。

它站在上面回望来路,可以看见走在后面的老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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