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公主(161)

慧敏当然不明白,可是她也不愿意向建宁请教,于是赌气地把脸扭向一侧不再发问。侍女们看着她们两个斗口,都深以为奇,却不好劝的。建宁自己也纳闷儿,怎么就不能跟慧敏好好地说话呢?明明想过要讲和,可是不知怎的,两个人一见面就又顶上了。

幸亏还有素玛替两个人解围,罗哩罗嗦地道:"娘娘有所不知,这公主就相当于明朝的格格,以前十四格格住在慈宁宫那会儿,最喜欢到建福花园来找一个前明的小公主玩儿,要说那位小公主长得真是好模样儿,又伶俐,可惜小小年纪,得了一场天花给死了。那时候,娘娘还没进宫呢,所以不认得。"

慧敏这才明白,益发好奇。她从没见过明朝的公主,最关心的莫过于她们的着装打扮,闻言忍不住问:"那个小公主多大年纪?长什么样子?穿什么衣裳?怎么会住在宫里?为什么会得天花?"

素玛为难:"都五六年前的事了,哪记得那么清楚呢?倒是小公主她娘,长公主死的时候穿的那身衣裳,我记得真真儿的,这辈子都忘不了。"

"长公主?长公主又是谁?"慧敏更加好奇了,"她又是怎么死的?"

"汉人的长公主,就是咱们满人说的大格格的意思。她只有一条胳膊,平时穿着出家人的衣裳,可是死的那天,她却穿得整整齐齐,好漂亮好隆重,这么高的一顶龙凤翡翠冠子,下边垂着珍珠绦子,这么长的一件绣凤重锦衣裳,浑身都开出花儿来……"

听到素玛说起长平公主的旧事,阿笛和阿瑟都忍不住垂头饮泣。谁都没有留意到,原本已经十分苍白的平湖此时脸上更是褪得半丝血『色』也无,忽然捂着肚子呻『吟』道:"好痛……"

众人大惊,都忙围上去问:"贵人怎么了?"平湖却已经回答不出,额上冷汗渗出,两眼反『插』上去,浑身抽搐,气若游丝。素玛尖叫起来,拉起裙子就往外跑,却被阿笛一把拉住,问:"做什么?"

"找太医去呀。"素玛使劲挣脱。阿笛却道:"来不及了!"回身从橱上一只小小羊脂玉瓶里倒出『药』丸来,阿瑟早已倒了水来,一手扶起平湖,阿笛便撬开嘴来,将『药』塞入,用水灌下,又一阵『揉』胸搓手,半晌才听得"唉"的一声,平湖重新睁开眼来,嘴角渗出丝丝血迹。

阿笛说声"好了",腿下一软瘫倒在地,浑身湿透,额上犹自汗水淋漓而下;阿瑟一边轻轻拭去平湖嘴角的血迹,一边两眼流下泪来,不住念着:"可算醒了,可算醒了。"

这一番真情流『露』,看得建宁和慧敏都不禁呆住了。如果说平湖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那么阿笛和阿瑟的表现则像是刚刚滚过刀山下了油锅。她们几乎可以同时断定一件事:阿笛与阿瑟,决不是刚刚认识平湖,她们之间,决不仅仅是主仆关系那么简单,而必定有着不为人知的某种关系与了解。

建宁问:"怎么会忽然变成这样儿的?贵人刚才是不是吃过什么或是喝过什么?"

"没吃什么呀。"素玛茫然地说,"从早起到这会儿也只吃了一碗燕窝,早吐干净了。再就是刚刚静妃娘娘送来的一碗杏仁『露』……"

"杏仁『露』总喝不坏人吧?"慧敏截口说道,"我不是一样在喝吗?"说罢把碗中剩下的杏仁『露』一饮而尽,又向着阿笛半真半假地笑道,"你刚才给贵人吃的是什么神丹妙『药』啊?说给我听听,明儿也配一丸来备着。"

阿笛如梦初醒,擦擦额上的汗水爬起来回道:"不是什么灵丹,就是太医前儿给的保胎丸,说是贵人身子弱,胎动引起痉挛是正常的,叫有动静时就给吃一丸。原和吃什么喝什么没关系,娘娘别多心。"

"我就说嘛,怎么会关杏仁『露』的事呢?"慧敏款款站起身来,"既然贵人身子不适,我改日再来叨扰吧。子佩,咱们走。"说罢转身便走。子佩紧随其后,自始至终,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自从子衿死后,子佩的灵魂也跟着走了,如今留下来的,就只是一具行走的身体。

素玛看着慧敏去了,不住摇头,想了一回道:"贵人刚才的发作非同小可,不像是胎动的样子。依我说还是请太医来看看才好,不然总是放心不下,太后知道了,会怪罪的。"

阿笛忙拦阻道:"还是不要请太医了。贵人已经没事了,好好睡一觉就是,何必惊动太医?惊动了太后她老人家,就更不好。"

素玛道:"可我来的时候,太后特地吩咐过的,说要是有什么事,得赶紧禀报,不能怠慢……"

阿笛情急口讷,一时说不出话来,却只是死拉着素玛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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