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公主(208)

这日皇上召了三五个妃子往绛雪轩赏梅花,远山亦在其中。一行人说说笑笑。迤逦行来,忽然听得隔墙一阵丝竹之声,悠扬悦耳,顺治不禁止步问道:"这是谁家的戏班子在排演声乐?"

众妃俱笑道:"这里是皇家内苑,寻常人家的丝竹声哪里传得到这里来?自然是宫中教坊在演奏。"

顺治一时兴起,笑道:"他们练习演奏怎么演到这里来了?也罢,不妨叫他们过来好好唱一出来听听。"

远山故意阻拦道:"罢哟,自从宫中裁去女乐,吹拉弹唱的都换成了太监,男人扮女人,有什么好看?说不定吓皇上一跳呢。"

顺治奇道:"朕每天在宫中见的不是宫女,就是太监,又怎么会吓到?我记得你从前还送过十四格格一盒子偶戏,应该很喜欢听戏才是啊。叫他们过来就是了。"

远山笑着,亲自转过垂花门去,一时带了七八个人出来,无不穿红着绿,涂脂抹粉,或吹笛,或抱琴,或摇扇,或挥帕,搔首弄姿,尽态极妍,本当是一幅趣意盎然的八美图,然而由太监妆扮出来,便显得十分丑怪突兀。众人见了,都不由哄然大笑。

顺治向远山道:"难怪你说会吓到朕,做了这许多花哨,原来藏着这些心思。不消说,这些人是你故意藏在门后边的了,是八仙过海还是什么?"

远山笑道:"这是秦淮八艳。皇上可听说过么?"

顺治心中一动,笑道:"秦淮八艳?朕从前倒听吴额驸说起过,记得有什么陈圆圆、董小宛、柳如是,各个都是锦心绣口,花容月貌,却被你扮成这副怪样子,可不荼毒?"

远山撇嘴道:"歌『妓』舞娘,多认识几个风『骚』文人,就被捧上了天,其实也不过是些庸脂俗粉罢了。会好得到哪里去?"

顺治道:"你想得太简单了。别的且不论,单只说这个陈圆圆,还是个身系明清两朝的关键人物呢,若是寻常脂粉,又怎么会有本事翻云覆雨,让刘宗敏、吴三桂这样的人物为之臣服?"

远山命太监扮歌『妓』只为取乐,对这些汉人典故哪里知晓,既见皇上对于太监扮丑不感兴趣,后面的节目也就不敢再拿出来,只得命他们随便唱了一段《冥判》作罢。她听说皇上近来常往吴府做客,同额驸、格格一起饮酒听戏,便有意投其所好,安排了这么别出心裁的一出,指望博顺治一笑,却不料话不投机,大为扫兴。心中暗暗另打主意,指望再出些新花招哄皇上欢心。

钮钴禄远山不是没有见识的女子。她深深明白,一个妃子想要获得皇上的心,光懂得千依百顺是没有用的,太监和宫女会比他们更加谦卑服从;单只是若即若离倒也不好用,因为皇上只在乎得到,只要得到过了,倒也不在乎"即"之后她是否会"离"。

真正想长久地独擅专宠,就得有独占鳌头的本领,独树一帜的个『性』,独出心裁的创意,甚至独断专行的气度。只有独一无二,才能百无禁忌。

但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的"独出心裁",却恰恰触犯了皇上的"心头大忌"。

原来,自从琴、瑟、筝、笛为了佟妃出宫的事被太后下旨缢死,吴良辅与远山的仇就算是结上了。只不过,远山在明而吴良辅在暗,所以丝毫不曾察觉罢了。

以吴良辅的老于世故与耳目众多,很快就弄清楚了佟妃出宫的事败『露』在哪一个环节上。太后一手遮天,他既然无力对抗,也就不去费那份心思;然而小顺子是他的徒弟,却可任他捏扁搓圆,当时虽不便声张,隔了半年待事态冷淡下来后,到底捏个错儿痛打了一顿板子,此后隔三岔五便找由头教训一顿,不是饿饭,就是罚跪,整得小顺子生不如死,这也不消说他;惟有远山贵人,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说高不高,说低不低,毕竟是个主子,等闲不易对付,只能慢慢地等待机会。

终于,在阿琴死后整整一年,这个机会由钮钴禄远山亲自送到了吴良辅手中——远山在绛雪轩花园里玩弄的小把戏,给吴良辅提供了一个绝佳的藉口,让他终于可以为阿琴报仇了。

是晚,吴良辅照例托了水盘请皇上翻牌子,却没有像过往一年那样故意将写着钮钴禄的牌子藏在后面,而是有意搁在最显眼处。果然顺治一眼瞥到,随即翻起说:"今儿朕不想留在乾清宫里,不如往远山贵人那里去坐坐吧。"

吴良辅清咳一声,故作迟疑地说:"钮钴禄贵人……这个……"

顺治笑道:"你是不是有话要说?做什么这样吞吞吐吐的?"

吴良辅道:"今天在花园里,老奴远远地跟着皇上和几位娘娘,看见教坊司来了八个人扮神扮鬼地唱曲子,老奴也听不懂,只听见些什么"歌台,舞台","秦台,楚台",不知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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