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公主(229)

洪承畴强笑道:"自然是皇贵妃怕太后伤心,劝皇上要以皇太后健康为念,不可一味缅怀悼念。这是她的孝心,太后何以不解?"大玉儿笑道:"她会有这样孝心!死之前不想别的,倒一味只管跟皇上说起我这老太婆,岂不奇怪?皇上特地写了这些句子,不知道是给谁看?"

洪承畴听了,一声儿也不敢吭。他本是董鄂妃的挂名父亲,虽然太后未必知道这出偷龙转凤之计,皇上却是深信不疑,这段日子没少给他赏赐,早已引起朝中大臣诸多猜忌。今天皇太后特地召他入宫谈论皇贵妃之事,安知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从前他与太后原有肌肤之亲,然而这些年来南北征战,疾病满身,齿摇发落,耳鸣眼花,早就被太后所弃,另召入幕之宾了。今天忽然又召他前来,若非刺探,难道还是叙旧不成?罢罢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反正皇贵妃已去,死无对证,不论太后问什么,总之给她个抵死不认账就是了。

幸喜太后并不纠缠,却另问起一事:"我听说皇上近日又开始大兴土木,祭拜前明诸陵,上月二十六去了昌平,回来没几日,又说要去郊区散心,从初九离宫,如今已经十来天了,你可知他去了哪里?"

洪承畴明知顺治去了石景山、玉泉山两处,太后眼线众多,必定早已知晓,却不便说破,只得含糊道:"皇上月前颁旨,故明陵每年春秋两次由太常寺差官致祭。这时候出宫,大概顺路祭陵去了。"

大玉儿故意诧异道:"又祭陵?莫不是为皇贵妃死了,皇上祭死人祭上了瘾?我听说他前日和大臣们合计着,说要替前朝太监王承恩也立个碑,这可真是稀奇,连太监也当成宝供奉起来了。说起来你和那些人更有渊源,皇上怎么倒不带你同去的?"

洪承畴这方知道太后诏见他的真正用意,闻言忙离座跪下,诚惶诚恐地道:"臣虽曾效力于前明,然自从三官庙太后垂青,晓以大义,自此剃发易服,誓死相从,更未生过二心。还望太后明鉴。"

大玉儿听他提起三官庙旧事,那原是二人初次定情之地,未免感念旧情,忙亲手扶起道:"我并无疑你之心,何必如此?今儿找你来,不为别的,只想你替我劝劝皇上,不可一味任『性』,当以社稷为重,私情为轻。佛法教义,也讲的是普渡众生,岂有为了参禅而荒废朝政、误尽苍生之理?"

洪承畴略作沉思道:"我与大觉禅师玉林秀曾有一面之缘,如今解铃还须系铃人,我辈之言未必入耳,不如我这就修书一封,请玉林秀大师前来,若由他劝谏皇上,或可见效。"

大玉儿点头道:"但愿你这法子好用,既如此,你就看着去办吧。果然能使皇上规引入正,我必重重谢你。"

洪承畴叩谢道:"忠言谏君是为臣工份中之事,何敢望谢?"遂辞去。却不还家,径往额附府吴应熊门上来,令门子通报进去。

稍顷,中门大开,吴应熊亲自迎出来,恭请入中堂用茶。建宁听说洪大学士来访,深以为罕,亦特地过来见礼,洪承畴欲跪不跪地,方说了句"微臣给公主请安",建宁早已接连说了三四声"平身",令吴应熊扶住了,仍送回座中坐下,自己略陪了半盏茶功夫,即告辞入内,复命人传出话来,请大学士用了晚膳再去。

洪承畴谢了,这方从从容容地与吴应熊说话,因道:"冒昧造访,是有一个不情之请要拜托世侄。此事关系重大,稍有不妥,攸关『性』命。然而举目京城,除了世侄之外,老夫竟无人可托。"吴应熊听他说得重大,谨慎问道:"不知何事?但要晚辈可以效劳,虽死不敢辞。"洪承畴拈须沉思,又沉『吟』了一下方道:"世侄可知道,老夫原有一个女儿叫作洪妍,于崇祯十四年在盛京失散?"

吴应熊听到"洪妍"二字,心如鹿撞,忙道:"略有所闻。莫非要在下帮恩师公寻找令千金么?"洪承畴道:"那倒不必。此前我在南方经略时,已经与女儿因缘相认了。只是她在江湖流浪已久,散漫惯了,不愿意受拘束,故而不肯同我入京。而我身为朝廷重臣,突然多出个女儿,也有诸多不便,所以,我想请你替我去赴她之约。"

"洪妍在京城?"吴应熊益发惊讶,只觉一身的血都涌上头来,不禁离座而起,接连问道,"她如今在哪里?什么时候来的?你见到她了吗?为何我不知道?"

洪承畴见他这般冲动情急,倒觉诧异,一时瞠目无语。吴应熊亦自觉失态,索『性』离座长揖到地,恳切致辞:"实不相瞒,晚辈与令千金早有数面之缘,已成挚交。惟因洪姑娘从不肯在晚辈面前提起身世,故而晚辈也只得对师公隐瞒,还望师公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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