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公主(26)

哲哲呆了半晌,叹道:"原来贵妃也有过这如意算盘么?这样说来,倒是我没儿子的没想头,也不必打这些龌龊主意。"

一时妆裹方毕,宫女来报说皇上已在永康左门下轿,这便要来给两位太后请安了。接着又有西殿宫女来报庄妃太后已经到了正殿。哲哲这方起身,由迎春扶着慢慢走到正殿上来。大玉儿果然已在等候,见姑姑进来,赶紧站起,两人见了礼,分位次并肩坐定,这方宣皇上进见。

顺治身穿朝服正步进来,依次见礼,禀道:"因吴三桂将赴汉中戍守,礼部已更定平西王仪仗,并定于今日赐宴位育宫,儿子不能陪两位太后用膳了。"哲哲笑问:"赐宴通常不是在太和殿吗?"福临道:"是摄政王叔的意思,说这次宴会是单为平西王办的,规模不大,摆在太和殿反而显得寒酸;中和殿面积小,召见更见亲切,而且寝殿赐宴,也有视平西王为自己人,有家宴的意思。"

哲哲与大玉儿都点头说:"这想得周到。"大玉儿又额外叮嘱:"我听说吴三桂之子吴应熊少年英雄,人才了得,皇上赐宴时,可对他格外开恩,加强笼络。"

顺治俯首应了,道:"等下我叫内务总管把菜谱呈来与额娘看。"见大玉儿含笑点头,这方躬身退出。

哲哲忍不住讥讽道:"你和我一样呆在深宫里,可是对前朝的事却是明察秋毫,不但所有满汉大臣的事情了如指掌,就连他们儿子的底细也是一清二楚,这可真成了诸葛孔明,运筹帷幄之中,决策千里之外了。"

大玉儿笑而不答,却回身命素玛拿自己的朝服凤冠出来备着,向哲哲说:"今儿皇上赏宴,畅音阁少不得要唱一天的戏,姑姑要不要去看看呢?"哲哲果然兴头起来,说:"我倒忘了这个茬儿了,可不是,封赏平西王,当然少不了歌舞助兴,倒不知今儿请的是哪个班子?"便也命迎春准备起来。

畅音阁飞檐斗角,雕龙绘凤,十分华丽壮观。台子分为福、禄、寿上下三层,以天井相通,戏子在台上忽隐忽现,飞上飞下,时而海市蜃楼,时而大闹天宫,光怪陆离,热闹非凡。

对面阅是楼上,皇上与摄政王居中端坐,右手隔着一道屏风是太后们带着诸宫阿哥、格格,左边则是平西王吴三桂与世子吴应熊的特别赐座,着范文程、洪承畴等陪坐,君臣同席,其乐融融。另有蒙恩一同观戏的王公大臣们盘坐在回廊下,品茶听戏,窃窃私语。这些满州贵族向来不谙此道,先看到那热闹华丽的武戏仙戏还可勉强欣赏,及至轮到雅部生旦对唱,却不能领略那些红男绿女咿咿哎呀说的是些什么,纷纷向汉大臣请教。

原来此时台上锦屏翠羽,箫管齐鸣,正演出昆曲的著名剧目《惊梦》,杜丽娘水袖翻覆,眼波流转,婉转唱道:

"你道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儿茜,艳晶晶花簪八宝填,可知我一生爱好是天然。恰三春好处无人见。不提防沉鱼落雁鸟惊喧,则怕的羞花闭月花愁颤……"

那旦角唱着,身半转,扇轻摇,将那一种妩媚风流哀怨多情的态度描画得入木三分,香艳刻骨。台下有爱戏的汉大臣忍不住便叫出一声"好"来,八旗贵族虽是不懂,然而天生豪爽,最喜欢起哄凑热闹,遂不问端的,也跟着哄天价叫一声"好",直喊得豪气干云,气壮山河!

哲哲也是不懂,一边轻轻按着拍子,向庄妃笑道:"我虽不大懂,可是听这词儿怪好听的,可见做戏的人里面也有学问深的。"庄妃笑道:"这是南曲里最有名的,叫《牡丹亭》。听说通常戏本子都是伶人口口相传,可是这《牡丹亭》却不同,是有本子的,那写本子的还是个明朝进士,叫汤显祖,号茧翁,二十一岁便中举的,因为弹赅朝廷命官,被免了职,倒成就了他,从此不再为官,每日里只管种茶做戏,写了《玉茗堂四梦》,分别是《紫箫记》、《紫钗记》、《南柯记》,再就是正演着的这个《牡丹亭》,这一出,是"四梦"里最有名儿的。"哲哲点头叹息:"好好儿的一个进士,不去做官,倒搬弄这些下九流的玩意儿,也就难怪明朝要亡国了。"

建宁坐在庄妃皇太后旁边脚凳上,早已看得呆了,她虽然听不懂曲子词,也不能完全领略少女思春的情韵,可是敏感多情的天『性』却叫她本能地觉察到了那一份伤感与盼望。因为,她也寂寞,她也渴望,她也有一种孤助无援的自怜自艾。而且,台上的女子只用一把扇子,一双水袖,一开一合,一收一放之间,便做出千般变化,万种风情,也真叫她大开眼界——原来女子的美,可以美到这种地步;戏剧的美,可以美得这样惊心动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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