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公主(64)

就是这过度的思虑使得吴应熊失去了以往的镇定,而在顺治面前暴『露』了心事。他一反常态,就像一个普通的情窦初开的饶舌少年那样,把心里的话一股脑儿地倾倒出来。那都是心窝子里掏出来的最真诚最私密的话啊。少年所倾慕的第一个少女是他心中的宝藏,绝对不会轻易让人看见的,如果他肯打开心扉来使人照见,也就是把这个人当成了心腹知己——至少是在倾诉的那一刻把对方当成了知己;同样的,当一个少年第一次听到他的同龄人心底最深沉的秘密的时候,也会因为知道了这秘密而莫名激动,并在瞬间与对方亲热起来,以为自己走进了对方的心深处,有责任有义务帮他保守这秘密、并且投桃报李地奉献自己的秘密。

交换秘密是少年人构建友谊的重要桥梁。一君一臣在倾刻间把对方当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己挚交,都急不可待把自己最重要的秘密推心置腑。而且最重要的是,顺治觉得吴应熊的话听起来好耳熟,就仿佛是替自己说出来的。然后,他如梦初醒地明白了,这也是他自己的故事,自己的烦恼,自己的爱情。他的心底,也藏着一个与众不同独一无二的女孩,他也把那个突如其来悄然而去的女孩弄丢了,他也在无望的等待中执著而缠绵地思念着渴望着,这可真是太巧了!

"我也认识一个女孩……"这也是顺治第一次跟同龄的男孩子说起那个神秘的汉人小姑娘,他惆怅地说:"你毕竟还知道她的名字叫明红颜,而且和她说了那么久的话;我却是连她的名字也不知道,而且就那一次聊天,她还时嗔时喜地,没有好脸『色』。我是发过誓要封她做妃子的,可是宫里选秀的规矩必须是旗人女子,所以我就算颁旨天下,也是不可能找到那个女孩儿的了。"

"可你是皇上啊,你可以颁一道旨,允许汉女入宫,以表示满汉一家的决心。"吴应熊献计,忽然想起一个顾虑,小心翼翼地补充,"可是,如果明红颜也中了选,皇上可不能据为己有,要把她指给我。"

顺治大笑:"我偏不,你不是说满汉一家吗?我自己呢娶一位汉妃,你呢,我就偏赐婚一位满洲格格给你。"

吴应熊明知皇上是开玩笑,故意苦着脸说:"那可惨了,我们汉人讲究女子要"三从四德",是要"未嫁从父,已嫁从夫"的,满洲贵族的规矩可是夫凭妻贵,我要是娶了一位格格,还得天天给格格磕头请安,可真是苦差事。"

顺治说:"我也觉得汉女比旗女好,又温良恭俭让,又讲究文采女红,你的那位明姑娘,是不是很温柔很漂亮?"

"不仅仅是漂亮。"吴应熊陶醉地说,"是一种艳,冷艳,像雪地上的一株梅花。"其实那天茶馆附近是不是有梅花树他已经想不起来了,可是记忆的背景里是有的,就在大雪深处,随着她的身影一道出现。直到今天,他想起那天的情形时,鼻端仿佛还能嗅到幽幽淡淡的一阵梅香。

"雪地中的一株梅花。形容得太好了。"顺治赞叹,"我说那个汉人小姑娘,也是那样一种气质,一种神韵,冷艳香凝,就像雪地里的梅花,又傲气又神气!"

吴应熊问:"那么你觉得那个小姑娘是你见过的最美的女孩的吗?"顺治认真地想了想,摇头说:"那倒未必。她只是有种特别的韵味,像冰花,整个人是透明的,反『射』着太阳光,晶莹玲珑。其实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能有多美呢,也就是"明眸皓齿"四个字罢了,若论漂亮,也还不及十四妹建宁格格。"吴应熊听了"建宁格格"四个字,眼前立刻便出现了一个刁蛮骄横的小公主形象,不禁苦笑摇头,不敢苟同。

顺治并不知吴应熊当初『射』鸦原是被建宁陷害这段隐衷,只笑道:"你不相信?十四妹真的是后宫里最漂亮的格格,又聪明,可惜不肯多读书。"又问,"那么你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子是明姑娘吗?"吴应熊也认真地想了想,道:"也不是。"顺治诧异:"居然不是?那么又是谁?"吴应熊有些羞郝地回答:"是陈圆圆?"

"就是那个"『色』甲天下之『色』"的陈圆圆?"顺治大为好奇,"那个陈圆圆,到底长得什么样子,真的有传说里那么漂亮吗?"

"她,不仅是漂亮,还很特别……"吴应熊娓娓地讲述起来。他本来应该是恨她的,因为她给他的童年和少年带来了那么多的羞辱和压抑。早在见到她之前,他就常常听到母亲念叨着她的名字,母亲把她叫做"贱人"、"婊子"、"娼『妓』",用各种恶毒的肮脏的词汇来形容她、诅咒她,因她低贱的蒲柳出身和高超的狐媚手段。小小的吴应熊听得久了,虽然不是很懂得男人和女人、女人和女人之间的战争,却也知道"陈圆圆"三个字即代表着邪恶与灾难。然而切身之恨还是来自于真正的战争,来自于大明的覆亡,最重要是大明覆亡多少是由于父亲的叛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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