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公主(68)

长平脱去尼袍,换上了大明皇族的大装。而且,不是公主的装束,而是皇后受封的大礼服:她戴了义髻,九龙四凤的翡翠冠,上有翠盖,下垂珠络;深青『色』地织翟鸟纹间以小轮花的翟衣,领口、袖端、衣襟、底摆,俱织金『色』小云龙纹,花团锦簇;配着玉『色』纱中单,深青蔽膝,酱深红『色』领缘织金小云龙纹,『色』彩又繁丽又端艳;玉革带用青绮包裱,描金云龙,金玉饰件十数件;青红相半的大带下垂部分也织着金云龙纹;青绮副带,五彩大绶,青『色』描金云龙的袜、舄,鞋面上各缀着五颗大珍珠。真个是富丽堂皇,耀眼生花。

大玉儿看着,油然地生出一种不安的感觉,正如建宁第一次看见香浮,有种不速之客闯入空宅、正玩得高兴却碰上屋主人突然归来的尴尬。她隐隐觉得有什么天惊地动的大事件发生了,可是一时不能想清楚,这个含蓄沉稳的慧清禅师为何今天如此高调地表现出她的不在乎,甚至要换上了前明皇后的服饰来提醒自己注意她的地位身份,这简直是一种挑衅。而且,她即使要在自己面前表现高贵出身和不凡来历,那也只合换上公主或是命『妇』的大装,为什么要把自己扮成皇后呢?大明的公主即使出了嫁,又怎么可能成为大明的皇后?

换上了皇后大装的长平美艳高贵,仪态万方,像一尊观音像,让人看到她就想跪下去,对她俯首称臣。像一尊观音像般的长平毫无惧『色』地望着大玉儿,以一种完全平等的口吻对她说:"我要与你做一个交易,送你三件大礼,换你一句承诺。"

大玉儿更加困『惑』了,长玉口口声声说要与自己做交易,给自己送大礼。可是当今天下已经属于大清,有什么东西是她可以拥有而自己没有的呢?她有什么资格同自己交易?又有什么大礼可送?然而大玉儿在长平面前一惯表现得谦和有礼,即使当此怪异情形也不肯大惊小怪。

这一年中,她已经与长平成为了知己挚交,尤其从姑姑哲哲死后,她在宫里就更加孤独,除了长平,更没有一个可以说知心话的人。因此虽觉长平妆扮怪异,举止出格,却也不肯见责,故作平静地道:"公主多礼了。"绝口不问礼物是什么。除了尊重长平的意思外,也是因为她明知道长平在对她卖关子,而她偏偏不要接招。

长平倒也不介意,端坐在黄花梨嵌楠木瘿大椅上,用谈茶参禅一样平静的口吻说:"我知道太后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皇上亲政,可是要想实现这目的,就必须先除去拦路大患摄政王。"

"你说什么?"大玉儿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或者是自己的汉语尚未臻化境,沟通上出了问题,她迟疑地问,"你刚才说要除去谁?什么王?"

"摄政王,十四皇叔,义皇父,多尔衮,你的丈夫!"长平一字一句,明确无误地再三确定目标人物的身份。

大玉儿这回听清楚了,可她仍然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她强迫自己冷静,不要失了仪态,仍然保持着一个太后应有的居高临下的态度,庄严地问:"你是说皇阿玛王吗?你想除去他?为什么?用什么方法?"她的潜台词是,你一个前明废公主,有什么本事除去当朝摄政王?这岂非痴人说梦,螳臂当车?

"这不重要。"长平居然在微笑,"为什么杀他,怎么杀,这些都是我的事,对你而言,我的理由和方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件事对你有好处。"

"你到底在说什么?"大玉儿终于焦躁起来,"他是我丈夫!"

"他同时也是很多人的丈夫。"长平提醒,"他在睿亲王府里另有福晋,而这次围猎山海关,真正的目的并不是狩猎,而是迎亲。"

"迎亲?"大玉儿半信半疑。多尔衮的好『色』她是深知的,睿亲王府里的美姬妾侍不下百数,即便大婚之后,摄政王也是隔三岔五地就要以议政为名回府厮混,并且最近又从民间搜罗了更多的美女做侍婢。大玉儿不是不知道,可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求能与多尔衮将恩爱夫妻的日子维持到老便已心满意足。可是这大明公主居然说他又要娶亲了,什么人这么紧要,竟要劳摄政王大驾长途远行,秘密迎亲?他看中了谁,管她是人家的女儿也好,老婆也好,收进府里就是了,连侄儿媳『妇』、肃亲王豪格的福晋他都娶了,难道还会忌惮别人吗?

长平看到大玉儿脸上阴晴不定,略顿一顿,将话说得更清楚明白一些:"今年春天,摄政王亲自致函朝鲜国王,求聘朝鲜国公主为妻,这次以行猎为名远赴山海关,就是特地迎亲去的。我接到消息说,他们如今已经在连山设立行宫,洞房花烛,山盟海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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