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许情深误浮华?(2)

老先生十分不屑地看一眼任司徒,又环顾一眼这十分标准的心理治疗室的格局:“我之前的主治医生应该已经跟你说了,我从来不坐那个躺椅的,躺那儿跟要被你们解剖似的……”

任司徒依旧微笑无虞:“您怎么随意怎么坐吧,别把这儿当成诊所,就当是来和我这晚辈聊聊天的。”

老先生立即反唇相讥:“那跟你聊天也太贵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儿一小时收费多少。”

虽是这么说,但秦老先生随后还是在任司徒稍一引导之后,真的就不客气的大说特说了起来,显然对于他曾经的“光辉事迹”,他是十分乐于分享的。

秦老先生年轻的时候做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职业小偷,他不仅不屑于隐瞒此事,甚至觉得这是十分光荣的一段过往,带着一种近乎缅怀的语气告诉任司徒:“你知不知道,进口车刚进咱们国内的时候,完全没有人开得了德国佬做的车锁,而我,研究了三天三夜,就把这难关攻克了。当年我在我那个行当里,绝对是精英。”

任司徒坐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里,一边悉心地听着,一边看着之前的诊所随秦老先生的病例一道发来的诊断结果:该患者是典型的虚荣心理及空虚心理引发的盗窃瘾。当年的刺激生活与如今的安逸现状形成强烈反差,令患者产生心理落差,渴望以偷窃的形式重新树立人格自信。

光辉事迹听够了,轮到任司徒发问了:“秦先生,跟我说说您家里头的事吧,听说您一直是和儿子相依为命的,您和他的感情应该很好吧。”

秦老先生顿时脸色就变了,之前的得意之姿瞬间就像倾颓的墙垣一样土崩瓦解。显然这个儿子,老先生一点都不愿提及。

任司徒在记录本上写下“家庭因素”四字并重点圈注。可就在任司徒翘首企盼他会如何回答时,老先生狠狠的把脸一瞥,竟就这么猛地站了起来:“你到底行不行啊?这些问题我之前的医生全都问过了,我也已经回答千儿八百遍了,简直是浪费时间!”

老先生一把抓起外套和围巾,这就要走,任司徒下意识的站起来,刚要开口挽留,却在老先生一把拉开门把手的同时,门外正有人要敲门进来。

敲门的正是秦老先生的司机。

司机手中还拿着手机,见门突然开了,稍微愣了一下,看一眼老先生拿在手里的衣物,又越过秦老先生的肩头看一眼任司徒,有些疑惑:“您这是打算走么?”

“你给我找的这什么医生啊?没半点水平……”

老先生立即向司机抱怨,这就要迈步出去,司机面露难色,堵在门边没有要让开的意思:“可阿钟刚来电话,问您晚上要不要和他一起吃饭,他待会儿下班,正好可以顺路来这儿接您。”

老先生脚下猛地一停。

从任司徒的角度看过去,老先生侧脸线条微微一紧。看来老先生的死穴,就是他那儿子了——

任司徒正这么想着,就在这眨眼的功夫里,老先生就推翻了自己之前的言论,“谁说我要走了?”

说着立即把衣物抛回沙发上,“我还没聊够呢。”

任司徒客气地望向小徐,做了个请的姿势,小徐这才关门退了出去。这时候的老先生已经翘着二郎腿悠哉游哉地坐回了沙发上。

见老先生不自觉地望向窗外某处,眼中隐隐含着某种欣慰的神情,任司徒也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远处那栋最高的建筑物在阳光下折射着有些刺眼的光线。

那是栋新落成的写字楼,任司徒低头略一思考,顺势换了个话题:“您儿子在这附近上班么?”

老先生下意识地收回目光,微微敛了敛眉,这就调整好了表情,懒散得仿佛只是随口提这么一句:“就在隔壁街,那栋新建的写字楼。”

虽然老先生恢复了一贯的傲慢样子,但他之前的目光已经出卖了他。

看来这会是个有趣的治疗过程。任司徒不由得笑了。

***

秦老先生的初诊就这样在任司徒试图突破老先生的心防、以及老先生拿腔拿调的做派中结束了,任司徒收拾东西打算提前下班,不曾想莫一鸣这么不巧的选在这个时间点敲门进来。

“怎么样?那老先生难缠吧?”

任司徒倒是诧异,“你不是在休年假吗,怎么跑回来上班了?”

显然莫一鸣的醉翁之意不在酒,悠哉游哉地踱步到任司徒的办公桌对面,“听说孙瑶今天回国?”

任司徒一听他这茬就笑了:“对,我正准备去接寻寻下课,再去和孙瑶会合,一起吃晚饭。”

莫一鸣一米八几的个头,长着一双非常凌厉的眉眼,却偏要作一副小猫儿摇尾乞怜的样子:“带上我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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