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户流年(20)

虞县令讲的口干,将杯盏中茶水一饮而尽,谢四爷体贴的续上新茶。

“这可不新鲜事来了么?”虞县令拍拍大腿,“徐皇后正在哭请皇上‘禀公执法,为弟报仇’,那厢东昌侯世子也要觐见皇上!”

谢四爷看虞县令的神情,便知他说到了要紧地方,忙又续上了一杯热茶递给他。

虞县令眉开眼笑谢过,“晚鸿兄可听说过东昌侯世子?他可不姓沈,姓张,名雱,是东昌侯义子,任中军都督府右都督,系军中要员。这位都督向有憨名,时常犯楞……”

虞县令笑不可抑。憨都督这回又犯楞了,他见了皇帝劈头盖脸就是一句,“请斩皇后,以谢天下!”太祖皇帝有祖训,后宫不得干政,违者,斩。“皇后之尊,止得治宫中嫔妇之事,即宫门之外,毫发事不得预焉。”这是太祖皇帝原话。

徐皇后大怒,“这哪里是干政?枉死的是我亲弟弟!”死者亲属还不能说话了?亲弟弟死了做姐姐的不能为他鸣冤?

“这可属于宫中嫔妇之事?”憨都督认死理,只问这一句话。

徐皇后跟这二楞子也说不明白道理,只能向皇帝哭诉。皇帝犯了难,“东昌侯功劳虽大,打死人到底还是过分了,不得不惩处;皇后确实不应干政,宫门之外的事,你理它作甚?”

言中之意,是皇后确实干政了。

谢四爷大笑,“痛快痛快,当浮一大白!”喝什么茶呀,说这种事,应当喝酒。虞县令深以为然,命人撤下茶具,烫上梨花白。

“他奶奶的!”虞县令几杯酒下肚,村话出来了,“老子十年寒窗苦读,才做了个小小县令,天天为催讨赋税差役头疼上火,一日不得歇息!他们做皇亲国戚的,吃着皇粮俸禄,任事不理,还要祸害百姓!有没有天理王法?!”

虞县令寒门小户出身,又爱附庸风雅,谢四爷本是不大瞧得起他,今日却看他很顺眼,这人也有幅真性情!二人推杯换盏,直喝至月明星稀,方散了。

谢四爷酒量颇好,并不曾喝醉,回谢府后把老太爷叫醒,坐在老太爷床边说起“京中的新鲜事”。老太爷躺在被窝里听了,乐呵呵说道:“皇上圣明。”给徐皇后安个“干政”之名,徐家要保皇后,只能放了东昌侯。

“不过东昌侯一家,这回是把皇后得罪狠了。”谢老太爷坐起身,谢四爷拿个大靠垫垫在他背后,爷儿俩坐着说话。“这往后朝中的局势还不知如何呢,皇上信了‘二龙不相见’的说法,一直没立太子。九皇子是嫡,大皇子是长,大皇子已十八岁了,九皇子才八岁。唉,要说今上真是圣明天子,当年若是今上在位,爹也不用挂印而走。”

谢老太爷早年也是中过进士做过官的。那还是先帝在位之时,谢老太爷官至杭州知府,本来好好的,先帝偏派下“矿监税使”扰民,谢老太爷这地方官不能保护属民,也不愿奴颜婢膝奉承内官寺人,索性挂印而逃。

倒也不曾遭到追捕清算。原因很好笑,先帝爱财爱到什么程度呢?连委任官员都不愿,为了省俸禄。当年挂印逃走的官员多了,先帝并不曾追究一个。

“不做官也好。”谢四爷安慰道:“像咱们这般闲云野鹤,何等自在。”家中又不是没有生计,出去卑躬屈膝的做什么,有意思么。

“玉郎,你不懂。”谢老太爷摇头叹息。玉郎从来不曾入仕,他根本不知道,一个县、一个州、一个府的生杀大权掌握在自己手中时,是什么滋味。玉郎从不曾尝过权力的滋味。

自此之后谢四爷倒留意天天看邸报。约半个月之后,“京城新鲜事”结果出来了:东昌侯沈迈夺爵毁券,发回原籍闭门思过。

保住一条性命,还算好的。谢四爷寻到虞县令,又喝了一通酒。虞县令又是眉开眼笑的,“张雱上表辞了官,那表章写的字字珠玑,把一个孝字诠释得淋漓尽致。圣上挽留几回,留不住。”做爹的要回乡思过,做儿子的要随侍左右啊。

作者有话要说:我喜欢有点楞的人

☆、第11章

第11章

自此之后谢四爷和虞县令常来常往。虞县令羡慕谢四爷世家子弟,俊雅不凡,疏落洒脱;谢四爷觉着虞县令虽时常俗不可耐,却也是性情中人,倒也可以亲近。

少不了要时常谈谈京中之事。

“徐朗虽死,这场风波可没有就此平息。”虞县令笑道。六月初,十几名苦主齐至顺天府击鼓鸣冤,“可怜我女儿只有十二岁,徐朗这畜生……”全是状告徐朗“强抢幼女”“诱拐幼女” “死有余辜”的,群情激愤。

“顺天府尹屈大均一向滑不溜丢,这回一般也慌了。”虞县令这话透着几分幸灾乐祸。顺天府尹在本朝是正三品,可比他这七品小县令强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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