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户流年(28)

谢老太太把何离叫过来训斥了一顿。

何离只有低头认错,一句话不敢辩白。

谢老太太瞪了何离两眼,只得命她“退下”。也没旁的法子,小七至今还是不肯离开生母,否则便要大哭大闹。

何离低眉顺眼出了萱晖堂,又被四太太叫去骂了两句。自己亲生的孩子都不会好好照看,笨死了。

挨完骂,何离回了西跨院。

谢四爷倚在炕上翻着本书,谢流年坐在一旁玩耍:两个木头盒子摆在她面前,还有十几个小小的布老虎。谢流年把布老虎从一个盒子搬到另一个盒子,再搬回来,再搬回来,兴高采烈,乐此不疲。

何离自知理亏,满脸陪笑过来,柔声叫道“玉郎!”谢四爷低头看书,不理会她。

“我已经挨了两顿骂。”何离可怜巴巴的样子,“四爷也骂我一顿出出气罢。”

什么情况?谢流年一只手抓着只布老虎,冲谢四爷扔了过去。我妈妈跟你说话呢,摆什么谱啊。

力气太小,没扔到谢四爷身上。谢流年再接再厉,继续扔。十几只布老虎扔完,也没发挥作用。

谢流年气咻咻坐了一会儿,颤巍巍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挪向谢四爷。“一步,两步,三步……”谢四爷和何离一个低头看书,一个站在炕边伸出两只手护着,其实心里都在暗暗数数。谢流年一共走了七步。

我会走路了!谢流年真想仰天大笑,我会走路了!

还没得意完,她已经站不稳,倒向炕沿。谢四爷眼疾手快扔下书,捉住她,抱在怀里。

谢流年坐在他怀里,认真讲着道理。板着一张小脸,跟谢四爷训她的时候脸色一模一样。嘴里叽哩咕噜说着大人听不懂的话,时而指指何离,时而指指谢四爷,也不知她在指责什么。

“本来说饿一顿便好。”谢四爷慢吞吞说道“如今看来,还是饿上两顿罢。”明知这个小女儿古灵精怪,什么都能听懂;明知道这个小女儿很在意“食”事。

饿两顿?谢流年泪眼迷蒙冲何离伸出小胳膊,何离把她抱了过来,又亲又哄。“乖啊,你积了食,饿两顿便好了。乖,不哭。”

看看爹是什么样,娘是什么样。谢流年把小脑袋偎依在何离胸前,轻轻叹了口气。要是她会说话,准会幽幽来上一句:世上只有妈妈好。

中午,饿着肚子的谢流年在何离怀中沉沉睡着了。睡梦中,谢流年不再是不满一岁的婴儿,她长大了,吃了一个肘子,一只鸡,一只北京烤鸭,还有一大桌子美味佳肴。

肘子真好吃啊,谢流年在睡梦中流了口水。

小床旁边,她爹在责备她娘,“为了帮人,咒我闺女闹肚子!还落的自己挨了两通骂!”笨阿离,笨死了。

“两条人命呢。”她娘温温柔柔的笑,温温柔柔的辩白。

她爹叹了一口气,把她娘抱在怀里。

谢流年很记仇,直到两天后她见了谢四爷还是板着小脸不肯笑。谢四爷也不多理会她,自顾自闲闲倚在炕上,念一段《世说》,再讲解一遍。

谢流年爬到他身边,枕在他胳膊上,听的很专注。

“名士不必须奇才。但使常得无事,痛饮酒,熟读离骚,便可称名士。”谢四爷念到这儿,谢流年咯咯笑了起来,眼前不就有一位这样的“名士”?

过了一个月的光景,陆姨娘完全将养好了,特地来西跨院道谢,“若不是姐姐,我和肚子里的孩儿怕是已经……”陆姨娘说到这儿,有些哽咽。她本来年纪不大,性子又娇,可以说是从没吃过苦的人。

何离微笑道“这有什么。不过是我家七小姐恰巧那夜闹肚子,都要请大夫而已。你切莫多想。”隔了房的姨娘,也不想陆姨娘记什么情。在这深宅大院里讨生活,不惹麻烦就谢天谢地了。

陆姨娘滴下眼泪,“姐姐真是施恩不图报的好人!”七小姐瞧了大夫也不过是积食,哪用半夜兴师动众请大夫去,何姨娘素日也不是张狂之人。

何离谦虚几句,陆姨娘千恩万谢去了。

此后,陆姨娘常常上何离这儿来坐坐,说说话。她年纪不大,见识不多,眼界狭窄,常常一开口就是抱怨、诉苦。渐渐的何离烦不胜烦,在这世上活着谁不苦,谁有功夫天天听你诉苦?

谢流年在炕上玩耍,时不时同情看一眼何离:就算是真朋友也经不起这样长时间的诉苦,更何况只不过是泛泛之交。

在那遥远的前世,有位女作家说过:对朋友诉苦,请勿超过十分钟。

一开始是陆姨娘常过来,后来袁姨娘也常常闻风而至。袁昭容貌美丽,谈吐风趣,常惹得谢流年侧目。

何离久在谢家为奴为婢,养成一幅小心谨慎的习性。“不是我小气。”她对着陆姨娘笑的很温和,“实在是你这身子贵重,故此,不敢招待你吃喝。不瞒你说,这孕妇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我是一概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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