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户流年(301)

小丫头心里很犯嘀咕。虽说庶女出嫁后私下里给亲娘行礼的不是没有,可七姑爷是位侯府世子呢,身份尊贵,会不会磕这个头?如果七姑爷不肯,拂袖而去,说出来也是谢家不占理呀。

流年和张屷相视一笑,走到拜垫前端端正正跪下来,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头。何离掉了眼泪,“快起来,快起来。”流年笑嘻嘻的,“您应该训示几句话,然后,您该给见面礼。”

何离哽咽的说不出话,谢四爷替她说了祝福话,“百年好合,白头到老。”替她送了和阗白玉雕童子童女,玉质润洁,雕工精美,童子童女栩栩如生,顽皮可爱。

流年和张屷又磕头道谢,方才站起身。流年笑道:“口渴,请赏杯茶喝。”何离忙站起身,亲自倒了茶,先递给张屷,次递给流年。最后才想起来榻上还坐着个人呢,忙给谢四爷也斟上一杯。

谢四爷不接茶,神色淡淡的看着她。何离嚅嚅,“方才,不合规矩。”所以我心里歉疚,不知该如何弥补。所以我心神大乱,方寸全失。

谢四爷淡淡说了一句,“他家讲规矩么?”他家若讲规矩,不该巧取豪夺我的宝贝女儿。他家若讲规矩,该先跟我商量定了,再相机行事。若我来做主,小七后年这时候方会出嫁。我闺女才过了十六岁生日,做爹的还想多留她两年。

谢四爷接过茶盏,缓缓拨动茶叶。茶盏中是汤色翠明,叶底绿嫩的休宁松萝,专于化食。“松萝香气盖龙井”,谢四爷慢慢喝了几口,稍有苦涩的感觉,再仔细品尝,滋味方转为甘甜醇和。

张屷拘谨的喝着茶。流年殷勤给他看茶盏,“乃山,茶盏是黑色的。”张屷仔细端详过后,认真告诉流年,“这是定窑黑瓷。”定窑黑瓷,黑如点漆,瓷器中珍贵之极的名品。

☆、第144

“小七你看,这茶盏色如黑玉,光可鉴人,从里到外都透着古朴典雅。”张屷看着手中乌黑发亮的茶盏,客气的夸奖,“定窑白瓷已是惊世绝艳,黑定更胜一筹,像黑天鹅般高贵。”

流年墨玉般的大眼睛中满是专注,听的很入神,“原来是这样啊,真有趣。”妈妈日子过的不错嘛,用这么珍贵的黑定茶盏饮茶。也或许是自己要回来了,妈妈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压箱底的好东西都搬出来了?没法子,谁让谢家七小姐招人待见呢。

张屷见状,来了兴致,“小七喜欢瓷器么?色定之中有黑定、紫定、红定,其实上的釉是一模一样的,不过火力不一样,色泽便不一样。火力适中得黑定,再大得紫定,再大得红定。红定是色定之中最名贵的,传世极少。”

“乃山你真有学问,什么都懂。”流年由衷赞美,“我都没有见过红定,只依稀记得苏轼写过‘定州花瓷琢红玉’的诗句,依他这句诗来看,红定该是有的。”

张屷温柔看向妻子,“有啊,外祖父外祖母送过我一只定窑小碗,色如红玉,莹润通透。该是在库房里放着,家去寻了出来,给你把玩。”

张屷脸微红。这只定窑小碗是他十岁生日之时,安瓒和谭瑛送给他的。安瓒当时捋着胡须微笑,循循善诱,“谢家都是文人雅士,你若没有学问,谢家怎能答应嫁女?便是勉强答应了,也会瞧你不起。小阿屷要好生读书,做高雅之人,知不知道?”自己当时傻呼呼的点头,跟着外祖父学习琴棋书画,可用功了。如今回过头想想,外祖父不就是怕自己偷懒荒废学业么,真是煞费苦心。

流年放下茶盏,甜甜的笑,“乃山真好,乃山待我最好了。”张屷飘飘然,“小傻瓜,我自然是待你最好。”咱们是夫妻了。娘亲说过,夫妇是五伦之首,也是五伦之本,夫妻和睦,一家人才能过上好日子。

小两口很是亲密。何离入神的看着女儿、女婿,跟喝了蜜似的,心里甜丝丝的。丫丫昨儿个已把南宁侯府的事全说了一遍,当时听着就放心,如今亲眼看见,更踏实了。张屷这女婿真好,待小七又温柔又体贴。

谢四爷慢悠悠喝完一盏茶,站起身闲闲吩咐,“小七留下,乃山跟我去书房。”张屷忙站了起来,恭敬的答应,“是,岳父大人。”

流年跟何离也站起来,送他们到门口。张屷的衣衫本来就齐齐整整的,流年这才上任的贤妻偏要装模作样替他整理,张屷心神俱醉,“宝宝,回屋吧,外面凉。”温柔看着妻子,低声说道。

谢四爷好似没有听见一样,闲庭信步般从容离去。张屷舍不得走也要走,留恋看一眼小娇妻,冲何离长揖行礼,快步跟上谢四爷走了。

流年目送他们走远。谢四爷虽已是人到中年,身姿还是清雅不群,超凡脱俗。张屷也是名美男子,站在他身边总显着稚气犹存,及不上他有风度。唉,美人迟暮,风采依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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