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大当嫁(329)

许家美眨了眨眼睛,颤抖的双手捂着冰凉的脸颊,难以置信地望着他:“您说,我的病全好了?!再也不会犯了,是吗?!”

二舅爷点点头,轻柔地摸着她的头,笃定道:“是的,全好了,再也不会犯了!”

尽管二舅爷再三保证,许家美还是不敢相信,彷徨狂喜的泪水大有泛滥的趋势,无奈之下,二舅爷只能给她扎了几针,看她沉沉睡去才能脱身。二舅爷捏着褥子的一角,正寻思着扔哪儿合适,却见阮氏手里还掐着那条虫子,顿觉干呕头皮发麻,带着好奇与不解,迟疑着开口道:“你还不快扔了,留着它干吗啊,一想到这种东西在人身体里面,俺就浑身直冒鸡皮疙瘩。”

阮氏茫然地转过身,二舅爷这才发现她的右手变成紫黑色的了,愕然地张大嘴:“你、你咋地了……”

“我、我不知道,听说这种蛊虫一旦下了就不能取出来,如果非要取出来,就必须由另一个人用血养它……要是随便扔了,不知道谁又要遭殃……”

“世上还有这种邪乎的事?!俺这半截身子入黄土的人都没听过哪!用血养它?!使不得,使不得啊!这就是个邪物,早摆脱了早好,不能随便扔,那就用火烧,用火烧总行了吧!”

二舅爷又惊又吓,来不及追究蛊虫的来历,跑到里屋端来脸盆,把水泼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抓起桌上的火石点燃煤油灯,接连点了几次也没点着。阮氏双眼失去了焦距,看他来回忙碌也不晓得该做什么,突然,她的嘴角扬起一抹淡然的笑容,不待二舅爷反应过来,便将蛊虫吞进腹中。

“她大娘,你这是做啥子?!”二舅爷看她将那条一寸长的蛊虫吞了进去,惊吓得眼珠子都要跳出来了,不知所措地叫道,“你怎么能,你怎么能……”

阮氏平静地坐下来,挥挥手示意他不要激动,指指里屋的许家美:“小声点儿,别把孩子吵醒了。”

二舅爷只得将喉咙里的话咽下去,放轻动作坐在她对面,小声问:“她大娘,你究竟要做啥子?!”

阮氏沉默半晌,苦笑了两声:“这都是自作自受啊,老天爷给我的报应,有生之年我没能做个好人,只愿死后还能有人记住我,给我一个名分,在我的墓碑上给我保留许夫人的名号。”

以二舅爷的人生经历,很难理解她的所作所为,暂且不想她为何如此看重一个名分,只看她轻易求死就够他绞尽脑汁了:“唉,你说这人活一辈子不容易哪,现在老夫人已经原谅你了,眼下你又治好了家美的病,何必自寻死路呢?!俺不晓得怎么处置这东西,但你这样实在可惜!”

“可惜?!有什么可惜的呢?!不瞒你说,我也不晓得怎么处置这东西,我只知道养它的人不死,它是不会死的,不管用水淹还是用火烧,可能都没用的!事已至此,我不能拿别人的命冒险,能救回家美已是万幸,怎能另生枝节啊!况且,这也是我罪有应得,我已是生无可恋,若是死后连个葬身之处都没有,那可真是惨呀!”

“话也不是这么说吧……”二舅爷费力地琢磨她说的话,思来想去还是想不通,女人的世界向来是个谜,要死要活仿佛也是随兴而起,跟其他人都没关系。

阮氏起身离开,她的唇已经泛紫,表情举动却依然优雅,如果没看错的话,她下垂的眼角依稀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满怀期待地看向远方。多年以后,二舅爷想起这一幕仍是觉得悸动,阮氏明知自己撑不了多久,可她看起来还是自信满满。到底她为何自信不得而知,也许是为了许老夫人的宽恕,也许是为了许家美的未来,也许是为了那块墓碑上的许夫人……

许家恒与玉顺回来的时候,阮氏已经奄奄一息了,得知她牺牲自己救了许家美,许家人对她的埋怨憎恶都被同情怜惜取代。许老夫人答应过她送她走,但她的身体日渐虚弱,根本无法下床走动,二舅爷治不好她的病,甚至不清楚她为什么发作地这么快,为她熬制的解毒药喝了也无济于事。

对此,阮氏接受地很坦然,许老夫人和许家慧每天都来看望她,许家人看她的目光也都不像之前那么刻薄。或许他们都忘了她才是那个下毒的人,或许他们装作忘了不愉快的过往,记恨一个人并不能得到快乐,远远不及原谅一个人来得容易。

又是一个阴云密布的午后,阮氏躺在榻上听碧珠说那些陈年旧事,在她印象中那都是无聊至极的麻烦事,现在听来却很有意思。直到此时她才知道自己错过许多美好的时光,曾经被她唾弃的琐事竟然都是值得珍惜的回忆,原来幸福无处不在,只是她没有用心体会,她总以为自己不幸福,只因她没有感受幸福的心。

白羽燕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