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32)

孟素蓉脸上一红,轻轻推了他一把:“老爷倒会拿我寻开心。”见顾运则虽是说笑,脸上仍是沉沉的,便使眼色叫锦眉等人都出去,自己替顾运则端了茶道,“可是京城里事不大妥当?”

顾运则叹了口气,拿出一封厚厚的信来:“这是岳父大人写来的,你且看罢。”

孟素蓉拿过来细细看了一遍,信里先说已将吕良荐了去军中,乃是孟老太爷素日的相识,要到西北军中赴任的。孟老太爷将人荐了去,那人先叫吕良上演武场操练了一番。吕良虽没学过什么拳脚,但唱武生的,身手却比一般人又矫健得多,且有力气。那人见他有几分底子,人又老实憨厚,也十分满意,当时就收了做亲兵了,过几日赴任就一起带到西北去。

吕良的事虽然写了满满一张纸,却是小事,而孟老太爷在后头又写的东西,才是大事。孟素蓉看了一遍,脸色也不太好看了:“弹劾茂乡侯世子纵奴行凶?这也是小事,怎么就闹成了这样?”

茂乡侯世子陆琦,是京城中颇有些名气的纨绔,今年虽才二十出头,却已经是风流名声在外了。端午节时他出外游玩,就在路上调戏民女,因其父斥骂,便叫跟着的随从将人打伤,此人回去之后养了半个多月,还是伤重不治了,留下孤儿寡母,好容易打听到他的身份,便上衙门击鼓鸣冤。然而仵作验尸之后,却说其人乃是风寒而死,并非被殴致死,官府遂将状子驳回。

“李御史参奏此事,陆家便以尸格为证,皇上不悦,说李御史所奏不实,乃是诬告。”顾运则用手指点着信纸,“李御史又参奏陆镇在福州掌军时谎报军功,并吃空饷,皇上这才大怒了。”

孟老太爷在信中说的李御史,孟素蓉还是知道一二的。此人姓李名檀,亦是清寒出身,与孟节是同榜进士,点了二甲传胪的。性子也是一样梗直,两人倒是脾气相投,从前还曾请到孟家来作客。与孟节一般,因性子太直,李檀的仕途也不甚顺遂,在都察院呆了七八年,才只爬到正六品经历,这还是因着他当初点了传胪,在皇上面前也留了个名儿,若不然,恐怕连这正六品也没有。

他官职虽微,却是敢说话的,去年夏,黄河大水,就是李檀参奏河道中饱私囊以致河堤不固,结果皇上派人去一查,确有其事。因那河道是宫中周昭容之兄,周昭容新选秀入宫,因年娇貌美正在盛宠,其兄虽有劣迹,却无人敢奏,致令他肆无忌惮从河道银子中渔利,才致堤坝垮塌。因淹死之人并不多,故而上下官员都想着糊涂了事,谁知就被李檀捅了出来。

皇上大怒,将周昭容贬为婕妤,又一口气治了周河道在内的十余名官员,最后嘉奖李檀,亲自擢他为正四品右佥都御史,一时风头无两,满京城都得了个李虎头的绰号,想不到这次参到茂乡侯府身上,居然栽了跟头。

“皇上大怒,说李御史乃是倚仗旧功劳,肆意捕风捉影,欲以弹劾外戚而立名。”

这对御史清流文人而言,算是诛心之言了。依着李檀的性子,说不准就要一头撞死在廷柱上。

“李御史真撞了。”顾运则苦笑,“可惜皇上实在宠信茂乡侯,见他撞柱更怒,说他威逼君主,是要陷君主于不义,将他下狱了。”

孟素蓉顿时说不出话来。君王便是如此,你做的事合了他心意,便处处都好,若是不合心意,那便处处都落了不是。

“皇上——对茂乡侯府也实在是……”

顾运则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也不只是茂乡侯,别忘了,宫中还有德妃,那可不是周婕妤比得了的,就是大位——还说不准是哪一位呢。”

中宫皇后早逝,留下了一位皇子,今年十九岁,封为晋王。晋王是皇后次子,皇后所生长子五岁上出痘身亡,故而德妃所生的二皇子,如今封齐王的那位,现下倒是皇子中最年长的了。

不知是不是中宫所出的两位皇子都跟痘症犯冲,晋王在十岁上种痘之后大病一场,虽然活了过来,身子却弱了,他十七岁上就大婚,如今两年了,却还没有一子半女。今上年轻时就喜欢个弓马射猎,晋王却因体弱而不能习弓马,因此不大得父亲欢心,如今大婚后仍无子女,就更有些尴尬了。

相比之下,德妃所生的齐王却是武勇之人,十二岁就能跟着皇上去围场打猎,十五岁时曾独力猎了一头灰狼,让皇上大赞不已。齐王也是十七岁上大婚,至今四年中生有两子一女,算得上人丁兴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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