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436)

王娴也看见了王姝面上僵硬的神色,心里不由得暗暗痛快,温声软语地道:“妹妹这是怎么了?瞧着不大自在的模样,莫不是一路走来热着了?如今这就要迁进宫里去,各处都乱糟糟的,用冰也不方便,若不然,就叫丫头们给妹妹上碗冰镇酸梅汤了,也好去去暑气。”

“呃——哪里要用冰呢。”王夫人隐蔽地瞪了一眼小女儿,连忙将话头转开,“说起来,等进了宫,要什么东西都麻烦些。那些个内监宫女的,不给银子就走不动道儿,你爹爹记着这事儿,特地叫我送东西来。”

一只尺把见方的盒子里,全是大大小小的金银锞子,小至五钱,大至二两,倾成了各式花样,恰好拿来赏人。算一算,也值个千把两银子。王夫人将盒子底下一拉,又拉出一个暗屉来,里头是一迭银票,面值从十两到一百两不等,足有近三十张。

“这是三千五百两银子。”王夫人把盒子推给王姝,“进了宫好用。”王家底子薄,王尚书升了尚书还只是这几年的事,实在算不得万贯家财,一下子拿出三千两银子来,王夫人已经觉得好生心疼了。

“这是几样首饰。”王夫人忍着心疼,又从丫鬟手里拿过一只匣子来推过去,“进了宫,也要有几样新鲜首饰,逢年过节的好戴出来。”这里头的首饰都是京城宝华楼新打的,虽说不过是两枝钗一枝华胜,外加一对镯子两朵珠花,却也结结实实花了六百多两。

“还有桂香斋的一些脂粉头油。宫里头的东西都要经内务府的手,东西未必都是好的,这些你先带进宫去用。”王夫人越说越心疼,晋王爷这一封太子,她可算是大出血了,就是王娴出嫁的时候,嫁妆都没这么许多。虽然她也知道,自家如今是外戚,将来的好处自然更多,但这些年来一下子在王娴身上扔了这么许多银子,她还是止不住地心疼。可是这都是王尚书的吩咐,她又不敢违拗。

王姝紧闭着嘴唇坐在一边,看着这些东西一样样从自己母亲手里递到王娴手中。王娴算什么?亲娘不过是个乡下人,论容貌、论才学,她哪一样不比王娴强?可如今,王娴就要做太子良娣了,而她,亲事到如今还高不成低不就的……

王娴尖尖的瓜子脸上红晕更盛。这样精致的首饰和昂贵的脂粉她都是喜欢的,纵然在晋王府里,这些东西也不是常常都能有的。侧妃有侧妃的定例,额外的东西就得自己出银子,而她嫁妆不多,实在舍不得自己贴补。

“娴姐儿,”王夫人将目光从这些东西上拉开,含笑道,“进了东宫,家里人再要见面就不如在王府方便,若是有进宫的机会,别忘了家里人,也免得我们总在外头悬着心。听说太子入主东宫之后,就有饮宴庆贺,到时候我便带着姝姐儿去看你。”

自打那次在宫中,景泰公主用核舟来诬赖平南侯夫人却未成功之后,王姝就再未进过宫。景泰公主丢了脸面,却并不觉得是自己的主意出得拙劣,反怨恨王姝笨手笨脚不会做事,从此就疏远了她。正好年纪也大了,不再用伴读,自是将王姝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几年王姝的亲事挑来挑去,上门的都是书香之家,子弟也是有功名的,无奈王夫人总嫌人家家底薄,怕王姝过去吃苦——实在是她自己的嫁妆就不多,纵然想厚厚陪送女儿也是不能,只得把眼睛放在男方的家业上挑拣。

在王夫人想来,上门求亲的这些人都不成,必定是看着王姝失了景泰公主的心,跟着拜高踩低罢了。如今虽没了公主伴读的身份,可王娴又成了太子良娣,王姝若能时常到宫里走动,身价照样还会上去。今日她送出了这许多银钱首饰,自是要趁机提一提这事了,以免到时候东宫贺宴,没有王姝的座位。

王娴合上首饰匣子,递给了身后的丫鬟,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王夫人:“王妃身子还弱,饮宴这事儿怕还要往后拖拖呢。”直到今日,她才觉得她不必再靠着娘家了,送了这些东西来,就要叫她带王姝进东宫?这算盘打得好生容易。

王夫人怎能看不出她的意思,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道:“这也有理。总要等王妃——如今该叫太子妃了——身子好了才是。”

王姝实在忍不住了,转头看看屋里:“铭哥儿呢?父亲在家里总念叨他,怕他又生病,还叫母亲特地去宝光寺求了保佑小儿的药师符来,今日正好送过来。”

王娴最怕听有人提到铭哥儿的身体,嘴唇抿了抿,没了笑容:“铭哥儿刚睡下。如今天气暖和了,他也不怎么生病。”铭哥儿爱着凉,爱咳嗽,御医来诊了脉,说有咳喘之症,要好生将养着。如今说不怎么生病,其实就是咳得不厉害,但三不五时的,还要咳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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