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80)

这下韩晋可不好再往上凑,遂伸手拍着顾浩然的肩膀笑道:“听说表弟在学里功课不错,我新得了一支好笔,送给表弟。”

顾浩然受宠若惊,忙起身道谢。他早在白姨娘那里得了耳提面命:韩家老太爷从前做过太子少傅,将来韩缜的前途一定差不了,韩晋又是个有才华的,跟他交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虽然是姨娘生的,却是顾家的长子,一定要出息云云。故而看见韩晋示好,真是正中下怀。

此时韩老夫人已然指着周瀚给孟素蓉做介绍,周瀚便含笑上前一揖,孟素蓉连忙叫不必多礼,取了个荷包给他做见面礼:“不知周公子在此处,小小薄礼,留着赏人玩罢。”

蔚哥儿被乳娘抱着在一边,见那荷包刺金绣银的,便倾身伸出小胖手来抓。顾嫣然正端过茶来,被弟弟这一碰,便溅出了几滴茶水在自己手背上。写意吓了一跳,连忙过来把茶杯接过去:“姑娘烫着了没有?”

“无事。”只是几滴茶水,这天气又冷,一杯茶端进来也不是极烫的,顾嫣然觉得手背上痛了一痛,却也能忍得住,随手掏出袖子里的帕子,自己拭去茶水。

“快去取烫伤药膏来。”韩老夫人只听见写意说烫着,也不知烫得怎样,连忙大声吩咐。

一时屋里有些忙乱,只有顾蔚然啥都不知道,还在咧着嘴儿笑。顾嫣然擦完了药,看见他的小傻样儿,忍不住伸手捏他的小胖脸:“都是你闹的,还笑呢。”

众人见顾嫣然烫得并不利害,也都放下心来,看着顾蔚然都笑起来。只有周瀚在一边,目光紧盯着顾嫣然扔在茶几上的手帕,有些惊疑不定。

顾家两个女儿,虽然有嫡庶之别,但孟素蓉并不苛待庶女,像帕子汗巾这样的小东西,大都是一式两份,为防混淆,顾嫣然的手帕边上,写意都别出心裁替她绣一朵含笑花。

这含笑花是两广一带的出产,又名山节子,白兰花,论花形也无甚特别之处,不过是黄白色一朵小花,只是香气浓郁。写意绣这个,也是因着顾嫣然的名字里,那嫣然二字说的是笑,因此才绣了这个花,倒是与一般女孩儿绣梅兰菊竹的不同。

周瀚这会儿看的就是手帕角儿上这朵含笑花,若是他没记错,这帕子跟他庶兄周鸿行李里那条是一模一样的。当时被周鸿的大丫鬟知柔交上来的时候,他也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的——一条水红色的软丝帕子,角上就绣了这么一朵黄白色小花,跟眼前这条绝无二致。

难道说,这位顾姑娘,就是跟周鸿私相授受的那个?周瀚轻轻咳了一声,低声问旁边的韩晋:“你这位姨父,来沔阳多久了?”

韩晋不知他问这个作甚,随口答道:“姨父到沔阳也不过一年,从前是在襄樊做知州。”

“襄樊……”周瀚低头想了想,将声音压得更低“那你这位表妹,不知生辰是几月的?”他记得清楚,当初因为大哥周渊坠马身亡,父亲将周鸿打得遍体鳞伤,是三叔出面,将周鸿接到自己家里养伤,而后又带着他去三婶的娘家,而三婶娘家祖籍正是在襄樊。周鸿五月离京,九月返京,算一算他到襄樊的时候,应该在六月至八月之间。

韩晋眉毛一挑,脸上就露出点不正经的笑:“怎么,周兄弟对我这表妹……”

周瀚干咳一声:“韩兄莫要乱开玩笑。”

韩晋瞄了一眼顾嫣然,仍旧笑道:“说起来我这位表妹倒是生得十分动人,只是玫瑰花儿多刺——”

周瀚脸色有些不大好看了。他从京城来到北麓书院,当然不只是为了来念书的,若要念书,京城里不知有多少好书院,未必要跑到这地方来。只是去年京城里御史李檀弹劾茂乡侯府的事儿闹得太多,最后李檀自己死在天牢,平日里的同僚朋友避之唯恐不及,偏偏自己家那位庶兄周鸿反而还贴上去,甚至亲自扶棺将人送出京城。

这举动实在太扎眼了。虽然他们平南侯府与茂乡侯府同为一等侯,可平南侯是以武起家,但自老平南侯与平南侯世子相继过世之后,现在的平南侯并未有什么建树;而茂乡侯府在宫中却有德妃与齐王,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周鸿在这时候偏偏要去亲近李檀,岂不是明晃晃在跟茂乡侯府作对?

虽然茂乡侯府表面上并未做什么,可是谁知道他们背地里有没有因此记恨平南侯府?若是将来齐王继位,又会不会迁怒于平南侯府?

平南侯夫人沈青芸当机立断,先是让平南侯将周鸿送去了西北从军,然后就将周瀚送进了北麓书院。为防茂乡侯府中人报复,连过年都没有让周瀚回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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