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佑玲一下子捂住嘴,呜咽的道:
“好,好!她忘了最好,忘了以前那些让她痛苦的事情,这样才好!”
任靖东听了,眼眶骤然一热,差点忍不住落下泪来,用力眨了眨眼睛,逼回那股泪意。强自扯了下唇,说:
“伯母,你别担心,我会带她过来看您的,到时候,你再把她当女儿一样疼爱不就行了吗?”
“她会来吗?她见到我,会我亲近吗?”惶惑不安的睁大眼睛,让那张形如枯槁的脸看起来更是吓人。
“她会的,会跟你亲近的,茉蔷这么善良,她一定会对你好。”说出这句话来,他声音已有些发颤。
戚佑玲一阵恍惚,松开他的手,像是想起了很久以前。她刚嫁过来时,茉儿也曾试着跟她亲近,可是,她却一直不愿真心待她,悔啊!她真的好后悔。为什么没有像永威那样疼爱她,为什么没有像永威那样关心她。
“好,那我等她,我等——”她微微笑着,带着一点憧憬,像是看到了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满怀希望的闭上了眼睛。
监测心跳的仪器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叫,任靖东身体狠狠的一颤,感觉那只干枯的手缓缓松开,滑了下去,跌落在床沿上,以一种舒适的半握姿态,孤伶伶的躺在那里。
“伯母?伯母?”他颤声唤着。
白臣宇已经拉了铃,众多待命的医生护士涌进病房,将他隔开来,站在个墙外,任靖东感觉到一种极深沉的无奈和悲痛。抿紧唇,鼻子发酸,本能的吸了吸,眼角就有泪滴下来,落在地上,无声无息。
心里又气着茉蔷,这个固执如顽石一般的女子,怎能有如此同样冷硬的心肠?她知道伯母已经快不行了啊!再怎么说,伯母也是她父亲娶进门的妻子啊!
不多时,医生和护士都缓缓的停下了动作,她身上的白单,已经拉高过头顶,将她整个人都盖住了。
白臣宇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低低的道:
“她已经去了。”
任靖东麻木的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僵着身子应了一声:
“嗯。”
“后事——?”白臣宇犹豫着问了一句。
“我来安排吧!”
任靖东漫声应着,又低低的叹息,这人世上的事情,为什么这么难以预料?明明他上个星期还到倪家大宅去过,那天是伯母的生日,她也不过才五十四岁,那天,她跟慧姐都好开心。烧了一桌子的菜,拼命的要他吃。
当时他就想,她一定是把对戚永威的好,全给他了。也是个可怜的女人啊!
门口有极低的说话声传进来。医生都趁他方才呆愣的站在那里出神时出去了,白臣宇陪他在病房里呆着。
他扭过头,有点机器人一样的感觉,脖子是僵的,像是被一只手硬生生的扳过去那样不自然。
门上的玻璃外面,隐约可以看见一个女子的后脑,头发是绾着的,用一只极素淡的银色发抓收拢夹着。
没等他出声,门就推开了。
静雅从门外走进来,眼眶微红。看见屋里的白臣宇,惊得一愣,乌亮的眸子闪过一抹什么,复杂的情绪教任靖东看不懂,只知道她用那种怪怪的眼神看了白臣宇一眼,才又转向床上,紧紧的抿着唇,问他:
“她——?”
任靖东轻轻点了下头,哑声应着:
“已经去了。”忽然,他像想起什么一样,紧张的瞪大了眼睛,往前走了一步,焦急的道:
“你怎么过来了?茉蔷呢?她在哪儿?”
静雅咽了咽口水,朝门外抬了抬下巴,说:
“在外面。”
任静东和白臣宇几乎是同一秒钟,抬步就往门外走。任靖东离门稍近,自然是先跨出门去。白臣宇在经过她时,却忽然又停住了脚步。转过身,目光灼灼的凝视着她道:
“静雅,原来,这个世界竟然这样小,既然是上天安排,那么,这一次,我绝不放手。”
静雅呆住了,眼神闪烁。
白臣宇也知道这不是一个说话的时候,冷冷的丢下这么一句,便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门外,茉蔷坐在走廊的凳子上,弯着腰,将脸埋进手心里,身子一阵阵的发抖,像是冷到了极致,僵硬得随时都会应声而断一般的脆弱。一头长长的卷发丝丝缕缕的从两颊旁边垂下来,已不复早先的整齐妩媚,却是微添了几分零乱。
任靖东心里难过,知道她一定也不好受。脚步沉沉的,一步步落在地上,交织出一道奇异又绝望的脆响。缓缓走到她身边,茉蔷却是沉浸在自已的世界里,没有吭声,更没有抬头看看身边站着的人到底是谁。
他慢慢的俯下身子,将手放到她肩上。
茉蔷身子一震,反射性的抬起头来,那张小脸上的苍白,和痛苦挣扎的泪,来不及掩饰,就这样被他看了个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