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他对面，看见那熠熠烛光映着他的眼睛灿亮如星，有一种她很久没有看到过的生气。

静雅的故事（二十八章）

幸而有专门的领位带他们走。*过道华美而安静，细碎的阳光从纱帘间穿透进来，身边的墙壁上帖着暗花壁纸，细密纵横的花纹，繁复而精致，她一路看了好久，才觉得那花是玫瑰，并不是全开的，半露未露的花朵，似带着一点点清灵之气，美得如同梦幻。

他走路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真正花了力气一样。她陪着他说笑，一路慢慢的走，原来是订了雅间，绝佳的赏景位置，桌上有鲜怒似火的玫瑰花，精致华丽的烛台，还有一瓶早就冰镇着的香槟酒。

他坐在她对面，绅士而温和的微笑。

餐厅里弧形通透的落地观景玻璃，视野开阔。傍晚时分，窗外整个台湾几乎尽收眼底，高楼林立的万丈红尘，而远处暮色沉沉，天地辽阔。他们身在这样高处的琼楼玉宇，只是俯瞰众生。

招牌菜水晶虾仁口味绝佳，海鲜汤香浓四溢，水果拼盘更是食色动人，在盘底干冰的缕缕白烟下，每片水果都晶莹剔透似艺术品。

陆鸣秋难得胃口不错，吃得很香，他有很多天没有这样吃过东西了。他对静雅说：

“这里以前是会员制，安静得连猫走路的声音都能听见，现在客人好像多了些。总归是看风景的人居多，吃菜倒是其次。”

她说：

“买椟还珠。”

他微笑：

“谁叫我偏偏不喜欢那颗珠子，而是喜欢那只盒子呢。*”

静雅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他忽然笑了一笑，眼里闪过一丝微微的光亮，说：

“他们说，这里是全台湾求婚成功率最高的地方，今天，我想试一试。”

她怔住，清亮的眼睛定定看着他，他一直努力的微笑，尽管脸色已经渐渐苍白。

从包里掏出一只小小的红丝绒盒子，他拿在手里，他的手指很瘦了，只是依旧洁白，修剪得也很整洁，他慢慢打开盒子，拿出里面一只戒指。

约摸有三克拉大的钻戒，映着烛火潋滟流光，闪烁盈然。握在他手上，就像掬着一滴泪，跟着那烛光一闪，便碎了。

“静雅，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可是，我想，如果你愿意，我们订婚，好吗？”他脸色苍白，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一点飘忽了，可是，他还是坚持，一字一字的尽量说清楚。

静雅怔怔看着他，隔着烛火绯然，他苍白消瘦的脸上写满期盼。她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微笑，清凉而柔软。

“好。”她轻轻说出这个字，唇边笑容渐渐扩大，泪跟着滴下去，她迅速抹掉，又哭又笑：

“讨厌，你故意的。”

他终于笑起来，肩膀轻轻颤动，他执起她的手，她的手指纤细，铂金的指圈套上去，型号却刚刚合适。她吸着鼻子，故意瞅着那钻戒，说：

“小气，钻石都这么小一颗。”

他哭笑不得，说：

“小姐，这么短时间，我上哪里给你找一颗绝美的大钻戒来？”

她扁了扁嘴巴，终于说：

“好吧，这次饶过你！”

他动了动唇，却没有再说什么。其实，他想说什么，她都知道，都知道。只是，谁也无法保证以后，他人生，还有多长？她不知道，他也不知道。

她想，就这样吧，如果可以，就这样吧。她扭过头去，微笑。看着身下灯火辉煌，千万盏明珠在夜的海洋里闪烁辉煌，明明是璀璨美丽，可为何她看到的，只是冰冷的寒光？心里微微刺痛，手心冒出腻腻的冷汗，他说：

“静雅，原谅我，这样自私，我多想放你走，多想？可是，我真的舍不得！”他微笑着对她说，只是嘴角那一缕微笑，亦是颤得快要无法保持。

她伸出手，静静握住他的。拼尽了全力，终于可以换回一点点的勇气，温柔的对他说：

“别这样说。小泥鳅，你还记得吗？我答应过你的，我会做你的新娘子，我答应过你的，你难道忘记了吗？”

他眼睛里亮起一种似是霓虹的炫彩光芒，将他整张脸庞都照亮了。他开心的咧嘴笑了，像小时候换牙时偷吃到糖，笑得那样开心。连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我没有忘记，我以为你忘记了。”

她抿紧唇角，泪眼朦胧。

“我也没有，我一直记着呢！”她这样说。

他的身体越来越坏，而他自已也猜到自已的病，因为给他的吃的药，瓶上是连标签都撕掉的，他一直在用镇痛剂，他想不出，除了这个病，有什么还能这样痛？可他没问，他什么都没问，一个字都没有问过。这些，静雅都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