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鸣秋突然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撑着轮椅就想起身,白臣宇赶紧去扶,却被他轻轻挡开手。
“我可以自已来。”他撑着虚弱的身子,慢慢走到窗边。
法国梧桐的叶子,已经黄了,盛夏时的繁茂已经不复见。他嘴角浮起淡淡的笑意,说:
“当初,伯母要开陶然居,这外头花草树木的品种,还是我跟静雅商量决定的呢。”他抬起头,看着树梢上飘摇而落的黄叶,笑了。
“再过不久,这法国梧桐的叶子就要掉光了吧?等冬天来了,这树上就什么都没有了。”
白臣宇眨了眨眼睛,难免也觉得心酸。
“可是,春天还会来的,树上的叶子,会重新长出来,生生不息,朝气蓬勃。到时候,嫩绿的叶尖儿,一定比夏天时还好看。”
陆鸣秋慢慢转过身来,脸上是幸福的笑容。
“是啊,春天来的时候,一定很好看——”他一语未尽,单薄如纸片的身子轻轻一晃,整个人便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
白臣宇一惊,本能的将手上的纸往旁边一丢,飞身扑过去。一把将他抱住。
“陆先生,陆先生!”
他定睛一瞧,陆鸣秋面无血色,微微勾起的唇角,仍带着一丝暖暖的微笑。他定定瞧了瞧白臣宇,双唇轻轻一动,终于再也没能说出什么话来,便陷入黑暗之中。
“快来人,侍应生,侍应生!”白臣宇一把抱起体重已经很轻的陆鸣秋,飞也似的往门外冲。门外有人听见他大叫,立刻赶过来。门一开,门里门外的人都愣了。
静雅一脸茫然的看着白臣宇,目光下移,看清他抱着的人时,禁不住呼吸一窒,惊慌失措的叫道:
“鸣秋!鸣秋!他怎么了?”
“快,快去开车,他晕过去了。”
静雅心头一震,目光复杂的看了他一眼,这一眼,让白臣宇心痛不已。她没有再说什么,便飞快的往外跑去。侍应生也吓到了,赶紧闪身让开过道,又推了陆鸣秋的轮椅出来,静雅把车子开到门口,他们也准备好了。
打开车门,上车,关门,一气呵成。车子像离弦的箭一般朝着医院的方向飞射出去。
一路上,静雅连看也不敢往后看一眼,一张脸惨白得吓人,她不敢说话,也不敢问,就怕一问,得到的就是她不敢,也不愿听到的答案。
静雅的故事(三十五)
白臣宇一直在打电话,她竖起耳朵听着,原来是打给乔乔和他的助手小赵。让小赵马上赶到乔乔那边,协助她做好准备。
她强忍眼泪,不准自已回头,咬紧牙关一次又一次的说服自已。不会有事,鸣秋不会有事!他一定不会有事!
可是,那泪却为何一点也不听话?为何一再阻挡她的视线?她反手抹去眼泪,尽全力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院。
门口早就有医生护士待命,不等他们说话,便有得力的助手将陆鸣秋接了过去。一路送进手术室。
静雅靠在门边,连站直身子的力气都没有了,除了无助的落泪,她实在不知道应该如何反应。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天色也一点一点暗下来,走廊里的灯已经打开了,可她心中的恐惶却更甚以往。那种不祥的预感,让她恍如置身黑暗的冰窑。
耳边是母亲安慰叶阿姨的说话声,朦胧间似乎夹杂着哭声,她听不真切,两只眼睛一直紧紧盯着手术室门外的灯,连眼珠都不敢转动一下。
门终于打开,白臣宇两眼都是血丝,眼底深深的无奈,让她一颗心直直的下沉,踉跄着倒退了两步,竟然不敢上前询问。
“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他怎么样了?”
静雅怔怔看着陆鸣秋的母亲泪流满面的扑上去,紧紧揪住白臣宇的衣袖,惊怕的问道。
白臣宇拉下口罩,往身后望了一眼,轻轻叹了口气,担忧的道:
“他情况十分不好,用过镇痛剂,现在已经睡着了。”
静雅陡然松了一口气,空洞的眼睛终于调回一丝焦距。他没事,他没事!突然,她脸色又是一变,直勾勾瞪着白臣宇,那眼里隐隐约约的,都是怀疑。
护士将陆鸣秋推出来,送进监护室,她看着父母扶着陆鸣秋的母亲一路跟上去,直到消失在自已的视线里。
回过头来,看着不远处的白臣宇,她脑子里闪过一个又一个想法,可无论哪一个,都不是她能接受的。
他怎么会在那里?他怎么会见到鸣秋?他跟鸣秋说了什么?为什么他会晕倒?早上鸣秋的气色都还那么好的,为什么跟他见面就会晕倒?
“你为什么会去陶然居?”
白臣宇静静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你们都谈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