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笑(1060)

传经长老霍然抬头,神色震惊,失声道:“陛下是瘤肿之症?难道你们刚才……”

“不是你们过分,那是谁在柳先生给他手术的关键时刻,突然跑出来捣乱,使他险些因为你们的惊扰而手术失败,使真思为了拦阻你们被杀?”

“不是你们过分,难道是我,是我吗?”君珂一直的沉静漠然,似乎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将手中长剑一抛,大吼,“你们说,是我吗?是我吗?”

震惊的寂静,几位长老张着嘴,看着怒发如狂,眼神血红的君珂,都觉得心神窒息,连开口的勇气都已经失去。

“谁杀了真思,伤我纳兰,我就杀谁。”君珂轻蔑地看一眼大长老,“我可以原谅你当初对我的侮rǔ践踏,但我永不原谅你今日的罪行。”

大长老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嘴角血沫狂涌,堵住了他的言语,挣扎半晌后,他身子蓦然一软。

传经长老叹息一声,合上了他至死怒凸的眼睛。

几位长老面面相觑,神qíng尴尬。

天语族首次出现大长老被杀的事件,换成往常,必然是全族复仇,不死不休,可如今……

“想要将天语整个倾覆,就来向我报仇吧。”君珂立在庭院正中,风chuī碎雪,她连唇角都如雪之白,“我不是天语子弟,我也没欠你们恩qíng,我更不会理会你们的臭规矩,正好,陛下卧病,朝政我掌,有谁要捍卫你们天语的尊严——御林军!”

“在!”

“谁再有任何违抗,格杀勿论!”

“遵旨!”

……

一阵静寂之后,传经长老颤巍巍站起来,苦涩地道:“天大的误会……皇后,其实早在三年前,对于当初的事qíng,我等已有悔意,曾在族中商议决定,此次来辞去皇族供奉,永不gān涉皇族事务,这次我们来,本是找柳先生商讨丹方,谁知道关心陛下太过,引起这不可挽回的错误……”

“我相信长老的话。”君珂沉默了一下,颔首,“既然长老们有此决议,我觉得,不妨正式推行。”

传经长老默然苦笑,“是,老夫以天语之令发誓,自此天语一族,永不担任皇族供奉,永不gān涉任何皇族事务。违者全族倾灭。”

“很好。”君珂淡淡听着,“诸位长老年纪也大了,有些事确实不宜cao心太过,不妨把机会留给年轻人。”

传经长老沉思了一下,无奈地道:“这个我要回去和其余长老商量……”

“不!”和大长老jiāoqíng最好的二长老忽然bào烈地蹦了起来,大吼,“凭什么步步退让?凭什么这个女人说什么我们便听什么?我们遵从历代规矩有什么错?人白死,还要让出长老之位?给那群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做长老?他们会毁了整个天语!”

“老二,住口!”

“不行!我不同意!君珂!你先还我大哥命来……”

君珂转身向殿内便走,一边走一边手有力地一挥,野人族举刀汹涌而来,脚步声震得隆隆作响,将那些顽抗的长老包围在内,君珂头也不回,步上景仁宫内殿的阶梯,一名内侍恭谨地给她披上团凤蹙金的孔雀羽大氅,她随意地在内侍敬上的锦帕上擦擦手,华美灿烂的裙裾在殿堂深处缓缓曳去,将那些挣扎吵嚷,兵刃jiāo击都抛在了身后……

在单独辟出的纳兰述休养的静室里,纳兰述静静地睡着,呼吸细弱却平稳,君珂坐在他身侧,久久凝视着他。

这般看着,便是这般看着,心里便觉得宁静欢喜,可那欢笑为什么总要伴随着泪水,完满里总要被生生挖去一块……

或许,这便是人生的真义?

窗外喧哗未休,挣扎声,步伐声、吵嚷声劝阻声怒骂声,光影人影的混乱里,那男子头也不回,抱着他的爱人,一步步离人群而去,离她而去。

室内光线渐渐暗淡下来,披着彩绣辉煌大氅的尧国皇后,静静坐在喧嚣和宁静的中间,漠然等待着一个族群的变迁或者灭亡,表qíng很淡,眼神很远。

恍惚里遥远的三水县,寂静的小山村,村后一块空地上,有人叼着墨线端着墨斗,有人立地作图脚踏星斗,一队小工砰砰乓乓将旧屋推翻重修,一群高手上蹿下跳按照燕京时髦花样布置屋舍,大个子鲁海嫌弃屋顶盖瓦的小工手脚慢,将人家拎下来,唰唰唰就砌了一道笔直的照壁,晏希拎了个颜料桶过去,排出一列大小长短不一的毫笔,一个手指搭一支,嘴里还叼两支,拎起桶就对墙上泼,泼出一大片艳彩迷离后迅速提笔点捺勾抹,霎时间便是斑斓雄伟的连绵壁画,戚真思站在池塘假山石上,捋着袖子满头汗吆喝着指挥工程,晏希一边偷偷看她一边迅速下笔,于是壁画正中央,花冠薄纱端然高贵立于云端之上的戚家神女,仙气飘渺,表qíng慈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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