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笑(1079)

燃起希望又被扑灭,转眼又看见希望的囚犯们,被这瞬息万变的局势惊得又一呆,外头已经大喊,“天命在上,失道者亡,兄弟们,捡起兵刀,杀啊!”

这一声提醒了所有人,一个囚徒发一声喊,捡起那些中毒士兵掉下的兵刃,手起,刀落——

鲜血喷溅,洒得一周都是,溅开的热血如同催化剂,瞬间沸腾了胸内不甘的心气,众人抹一把脸上的血,哈哈大笑,顿时都觉得胸臆间怒气喷薄,痛快酣畅,只想冲出去冲出去冲出去!杀人,杀人,杀人!

兵刃被捡起,人体被践踏,翻滚的躯体被踢开,零落的身体被砍杀,很多人毫无章法挥舞着武器,越过重重人cháo,赤脚片子呱达呱达踩在各种介质之上——或者泥土,或者血泊,或者人体,或者衣物……一地的血脚印迤逦,再被无数新的血迹覆盖,惨呼不绝,人间地狱。

还没被开门的囚徒在囚牢里撞门呼喊,再被得脱自由的囚徒一刀砍断锁链放出,人群汇聚在一起,黑压压像一片带毒的làngcháo,卷着死鱼烂虾,卷过苍白的沙滩,所经之处,毫无生机。

轰轰轰三声,最里面的一层门,被上万人合力推开。

一刻钟后,最后一道门也被人cháo撞开,上万人呼啸而出,险些将等在门口处的常倩怜的手下踩死,还是苏紫千灵活,早早将欢喜得手舞足蹈的常倩怜拉到一边,才免了她大事将成身先死。

这两个女子今天都是男装打扮,扎束得利落,昔日的天南王,摒弃了当初的风qíng万种,开始走另一种bào戾路线,她迎着人群冲上,此时乍然得脱牢笼的囚徒们,正不知该何处去,茫然地望着这个男子奔来。

“兄弟们!朝廷正有北上运粮运银的官船,经过我宝梵河流域,咱们去夺船杀人,夺了这狗朝廷明年赖以生存的钱粮!”

一语出万人应,一万余人冲出西卫城,先奔入宝梵城,宝梵城城门大开,守城门一个百人队眼看大片囚徒烟尘滚滚而来,大惊之下连城门都忘记关,当即发she烟花求援,但城内不过两千守军,其中一千还因为朝廷粮船经过,被派到宝梵河沿岸驻防,剩下的人哪里敢阻拦这些囚徒,gān脆guī缩不出,一万余人抢了军械库,胡乱将自己披挂起来,武器不够就砸了府衙,随便拿了什么桌子腿板凳边,浩浩dàngdàng直奔西卫城南侧的宝梵河。

宝梵河是连接西鄂南北的运河大码头,历年朝廷钱粮官船都从此处过,如今正是夏季纳粮时节,来自南地的钱粮官船十艘,连同护卫船三艘,将整个宽阔的江面,占得满满当当,四面的私船,都早早得了通知,要么不出船,要么远远避让。

这一队人往河边去的时候,宝梵驻军和官船押解的官员刚刚得了消息,正在急匆匆安排布阵严阵以待,在他们的计算里,那群人从西卫城奔到宝梵城,在城内一阵大闹,再赶到宝梵河,一上午奔波劳累,路途周折,又是乌合之众,哪里比得上他们严阵以待,武器jīng良?

所以当他们还在安排兵丁,岸上岸下布防时,忽然头一抬,看见烟尘滚滚,一队骑士狂奔而来,后面跟着的黑压压的人头充斥了整个视野,顿时都傻到反应不过来,以最混乱的姿态僵在了那里。

出身西鄂天南的常倩怜,对天南州的一糙一木熟悉得就像自己的痣,她带着囚徒们从宝梵城穿进穿出,选择的都是最快捷便利的道路,以一种近乎出其不意的姿态,出现在官船面前。

常倩怜带着的一批人,直冲岸边,码头再大,相对平地都是窄小的,而且刚刚还在驱散闲杂人群,所以更是乱象纷呈,一行人弃马冲入人群,随即骑马在最后的苏苏紫千,一把推下身后马上的一个全身裹着斗篷的人,厉声道:“去!”

发出命令的同时,她掀去了那人身上连帽的斗篷,四面惊惶的人群无意中一瞥,纷纷倒抽一口冷气。

那似乎是个人,又完全不像人,面目完全不可辨,被一些支离破碎的伤疤扯得四分五裂,身上露出来的肌肤,呈现着各种颜色,有的焦黑暗沉像是被火烧灼过,有的鲜艳斑斓像是最毒的蛇虫的色彩,指甲却很长,每根指甲的色泽也不同,不过无一例外发绿发蓝,让人想起世间淬了剧毒的最yīn狠的暗器。

甚至这人的身体也是特别的,衣不蔽体,在胸部心脏到咽喉的位置,似乎曾经被打开过再fèng合,一道红得不那么纯粹,微微像在流动的疤痕,老远刺激着人的眼球。

这“人”看起来像个死物,但很明显活着,因为在呼吸,可以看见这“人”吐出的淡淡气体,竟然是淡粉红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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