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笑(1082)

这种污言秽语,但有一分自尊的政客都不屑为,但常倩怜不是政客,她本就是烟视媚行舞姬出身,占据天南王位之后以色制人,事败后境遇凄惨,人间廉耻,诸多顾忌,于她不过一句空话,只要能打倒敌人,出一口恶气,说什么她都不在乎。

西鄂闹得纷纷扬扬,有钱有粮的常倩怜势力犹自在不断扩大,天下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块刚刚jiāo出自主权的土地上,聚集在那个流言蜚语集中点的柳咬咬身上。

黑云压城,城中暗流潜涌。

黑云压城,引来了一场瓢泼大雨,雨丝密集如幕,将huáng土地面浸透泥泞。

雨夜的微光里,一条人影,在雨幕里踉跄行走,满地泥泞,摸爬滚打,一步步向前挪,好容易跌跌撞撞走上几步,膝盖一软便伏在地上,手腕上发臭的破布散开来,被哗哗的雨淋透,洇开殷殷的暗黑色血迹。

那人抬起头来,湿透了的脸憔悴苍白,眼下血管突出,呈现淡淡的蓝色,看起来像是中了毒。

这里是鄂城之外七里,号称七里驿,驿站就在前方不远处,透过密集的雨幕,隐约可以看见橘huáng的烛火。

那点微光像是无限的希望,激得那男子再次yù图爬起,然而胳膊肘撑了几撑,终究颓然落下,身体栽在泥水里,重重啪唧一响。

那人眼底的光芒,渐渐淡下去。

从宝梵河上临阵脱逃,一路奔向鄂城,原以为不过壮士断腕,不妨碍生命,不想那毒太可怕,毒气自断腕处进入,不停蚕食着他的生机,好容易支撑到此地,已经是qiáng弩之末,眼看驿站就在眼前,然而却连多走一步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毒人那么可怕,该让主子知道的,可是……

他苦笑着,叹息一声,慢慢闭上眼睛。

意识陷入混沌的前一刻,却有一双手,忽然搀起了他的身体,一个天籁般美妙的声音,带几分怜悯和愕然,在他耳边道:“这位先生,你怎么了?”

……

西鄂前皇宫,一半被用作京师学堂,一半留作郡守府。此刻郡守府大门紧闭,却有争吵声隐隐传来。

“……这样的事我如何能不管!”是柳咬咬的声音,“我的陷阵营一位营正,也失陷在那里!”

“你至多不过一月便生,此刻如何能远赴险地!”柳杏林声音焦灼,“那些故意中伤,不过无耻之人捏造,你不须放在心上!”

“鬼才把那些浑话当回事!”柳咬咬声音yīn恻恻的,“我忧心的是天南州的官儿,咱们经营了这么多年,好容易才慢慢将西鄂归顺了尧国,西鄂划国为郡,本就人心浮动,不过是顾忌近在咫尺的尧国兵力qiáng盛,不得已臣服,此时如果天南诸官被慢慢屠戮,你我却毫无作为,只怕今日犹得在殿中安坐,明日便要看见天下反旗!”

“反便反了罢!让纳兰述夫妻镇压去,他们有兵有权,自有解决的办法。”柳杏林张臂抱住妻子,“我不管那些,大不了不做这郡守,我只要你和孩子平安。”

“哪就不平安了?”柳咬咬笑起来,一点他的鼻子,“你就是对我太没信心,这点事qíng,让君珂纳兰述大老远派人来解决?一来一去得耗费多少时辰,死多少人?相公,你家娘子可是正宗的军事世家出身,三岁就上过战场,可不是养在深闺遇事只会哭的娇小姐。”

“可你现在就该娇着!你不是一个人。”柳杏林背靠殿门,双手死死反压着,生怕老婆就这么偷跑了,“总之,我会立即修书给小君,她自然会有安排,你给我安分待产,不许出去!”

“不让我出去,便让我受这天下人侮rǔ?”柳咬咬软硬不成,泫然yù泣,“被人这般指着鼻子叫上门,我若不理,便是认了那脏水泼身,以后怎么有脸出门见人?”

“只要你夫君敬你爱你,何须理会不相gān人言语?”柳杏林毫不让步,“咬咬,你若真擅自奔往天南,我便……我便也单身追出去,我若因此死在天南,你不要后悔!”

柳咬咬怔了怔,夫君难得展现的坚持和威胁,令她也不敢再闹,眼珠一转,笑道:“行,不去,但好歹得让我派人想法子把袁豪救出来,他是我陷阵营第三营营正,也是我最忠诚嫡系的部属,他失陷在天南,我如果毫不理会,陷阵营怕是要对我离心,你知道的,陷阵营是我的立身之本,万不能有闪失……”

她话说了一半,忽然远处有脚步声响,似是快速接近,随即传报声响起,“回郡守大人,陷阵营袁参将回来了,现在正在宫外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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