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笑(1138)

心中一凉,眼前便有些发黑,韦国公赶紧扶住桌子,定定神。

“国公,国公……”那管事抖着嗓子,“皇后……皇后娘娘回来啦……”

若在平时,这一声不知该有多欢喜,此刻最后几字竟然破音,带着哭腔,堂中的韦家头面人物,都是官场久混的人jīng,此刻听得这语气,便知道大事不好,人人僵在当地,面色惨白。

还是韦国公老当益壮,稳得住自己,跨前一步,道:“娘娘呢!快快迎进来!”一边低声道,“振儿,你立即去前院,现在开始,韦府不接待任何外客,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择儿,你召集全部护卫,护在定心堂附近,谁也不许靠近!”

两个儿子领命而去,留下来的是韦芷的亲生父亲,中军都督府都督佥事韦扬,立在当地,脸色发青。

两乘小轿一直抬到韦府内堂,韦国公父子三代抢上一步,原以为两乘轿子,其中一辆必然是凤藻宫女官,不想前头那轿子帘子一掀,出来的中年女子,微微苍白,凤目含煞,赫然是沈太皇太后。

韦国公惊得险些忘记跪拜——太皇太后不是该在外城离翠别宫居住么?怎么会陪着皇后,出现在这里?

沈榕却没让他大礼参拜,自己行到堂中,迎着韦家人愕然而又不安的目光,微微含泪,道:“芷儿那可怜孩子,本宫冒险给接出来了,你们……去看看她吧……”

韦国公心一抖,顾不得礼仪,快步抢到第二辆轿子前,轿帘一掀,整个人便僵在了那里。

蓦然一声惨呼,一个匆匆赶来的贵妇,挣扎着挣脱丫鬟嬷嬷的搀扶,向轿子扑了过来,忘记礼仪,从韦老爷子胳膊下钻了进去,看了皇后一眼,大叫一声:“我的儿呀——”便向后一仰,晕了过去。

晕去的正是韦芷母亲,韦扬的夫人,韦扬此时也扑了上来扶住妻子,看见爱女断臂,老泪纵横,一时众人惊慌悲恸,搀扶的哭叫的撒着手不知道gān什么的,又一阵jī飞狗跳,韦国公霍然回身,大喝,“统统下去!”

他一喝,哭的叫的都吓了一跳,齐齐闭嘴转头看他,眼看老爷子面如重枣,白髯无风自动,已经到了爆发边缘,都不敢再发出声音,韦扬叹息着挥挥手,令人将夫人送入内宅,嘱咐,“不得对内宅女眷多提一个字。”

这种世家大族久经风làng,最初的惊慌过后都很快调整过来,等韦家父子回到堂上,四面已经恢复安静,只是那安静里,含着几分肃杀的味道。

韦皇后被直接送入后堂疗治,她神智晕迷,含糊呓语,不住惊叫,“……你骗我……你骗我……啊……是你……是你要杀我……爹爹救我……祖父救我……救我!”

最后一声凄厉嘶哑,颤颤如落花,半截手臂在半空茫然地挥舞,舞一段绝望而凄伤的轨迹,韦国公老泪滚滚而下,凝视孙女良久,一捂脸,挥了挥手。

皇后被送入内宅,韦国公再回首时,除了眼睛发红,已经毫无异状。他凝视着堂上太皇太后,一步步走了回去,每走一步,眼底泪痕渐渐gān涸,神qíng却越发冷峭。

这锋隐多年的老臣,此刻,好像被孙女的血,再次洗了长刀锈迹,寒光乍现。

堂上,沈榕静静端坐,凝视着看似安静,其实已经处于bào怒状态的韦国公。

她今日来,也是行险,昨夜沈梦沉被擒下狱,她当即命宫中亲信前去探看。她掌握宫禁垂二十年,母仪天下,稳控后宫,以她沈家人天生的智慧手腕,早已将势力渗透得无孔不入,便是后来因为沈梦沉牵累被迫迁宫,不再居住在宫内,她的势力,依旧不是那么好拔除的,要见谁,要救谁,自有一些被她抓住把柄的人,为她服务。

忠心于她的老内侍,连夜传给她从沈梦沉那里得到的答案,换得她一夜未眠,天快亮的时候,她整衣,梳妆,出宫,直奔皇宫,先以太皇太后身份qiáng行带走韦皇后,随即便改装小轿,直奔韦府。

“韦一思拜见太皇太后,并斗胆请问……”韦国公俯伏在阶下,肩头微微颤抖,“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榕端起茶,小心地不让自己的胭脂落在茶盏边,自从迁去别宫,她的供给大不如前,以前的胭脂都是南方贡品,从来不落色,现在稍不注意,便口脂斑驳,露出láng狈相来,这在她是不可容忍的。

顿了顿,留心到洁白的茶盏边没有红痕,她才放心地搁下茶盏,轻轻立起,快走两步,搀起了韦国公,头一低,已经现出一副哀哀之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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