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笑(124)

她坦然端着酒杯,两个大拇指公然泡在酒液里,沈梦沉目光掠过来,她还挑衅地将两个大拇指翘了翘,又埋了进去。

恶心死你!

经历过现代食堂里端菜阿姨常将拇指泡在菜汤里的惨痛经历的君珂,恶毒微笑,觉得自己还是很善良的,最起码没有先去抠抠鼻子。

坐在附近的人原本没察觉,见沈梦沉久久不喝酒,才将目光转过来,一看之下,知府大人脸色发青,护卫夏宁发出一声怒哼,正要上前一步,沈梦沉突然倾身,竟然没有伸手,而是微微俯脸,用唇去接。

隐在主人身后竹帘后的纳兰述立即怪声怪气高叫:“沈相品酒,诸位请喝——”

席下诸人,立即纷纷端起酒杯。

沈梦沉一顿。

纳兰述高叫:“沈相不喝了,诸位搁杯——”

众人酒才到唇边,赶紧搁杯,神色痛苦。

沈梦沉缓缓坐直了身子,似笑非笑,看了竹帘后一眼。

知府大人连忙打圆场,“吃菜,吃菜,沈相,这火焙金鹅出自西齐,十分肥美……”

君珂不等吩咐布菜,立即麻利地拿起桌上小刀,割下一块尖尖的、滴油的、肥腻的、散发着微微骚气的……鹅屁股。

她微笑甜蜜,将鹅屁股用小银盘装了,恭恭敬敬奉给沈梦沉。

纳兰述立即高叫:“沈相吃鹅屁股,诸位请吃——”

“……”

知府大人发觉不对了,愕然直起腰,看向竹帘后的“白席人”。

沈梦沉却突然笑了。

他笑意懒懒,带着尘尽光生的艳美,像是终于厌倦了一场尔虞我诈的游戏,因为即将到来的摊牌而小小兴奋。

随即他含笑,接住了君珂奉上的鹅屁股,君珂立即便想松手后退,然而沈梦沉手指一弹,鹅屁股弹向君珂的嘴,君珂下意识摆头一躲,手上一滑半身一麻,沈梦沉已经扣住了她脉门。

纳兰述突然又高叫一声。

“主人有令,今日前来,奉礼金huáng金五千两以下者,自请退场——”

白席人有权按照主家命令,将出礼过低不配列席者请退出场,但是这应该是在一开席就唱出来的,今儿顺序却是错了,更离谱的是,一般是出礼五百文钱以下者退场,哪有要人家五千huáng金以下就滚蛋的?

谁家有钱到吃顿晚宴出礼huáng金五千两?国宴也不能吧?

众人难堪又纳闷,但是礼仪根深蒂固,白席人的意思就是主家的意思,没有违背的礼,更不能在贵人面前失礼,只好纷纷站起,无声退席。

偌大厅堂,满室名流,瞬间走个jīng光,一个也没留下,知府大人目瞪口呆,半晌才反应过来,bào跳而起,转身一把扯下竹帘:“混账东西——”

一枚紫金色镶嵌木槿花的令牌,森凉地贴在了他鼻尖上。

“混账东西。”纳兰述将令牌在知府大人额头上轻轻一拍,语气也轻,却生出凛然的冷,“你三水县天降闷雷于东王村,引发当地百姓接二连三离奇死亡,你一地知府,百姓父母,不坐镇衙门查案勘qíng,为百姓除害善后;不及时上报朝廷,将全qíng具实以告;却在这里邀聚商贾,昼夜饮宴,违背朝廷律令,擅自巴结攀附当朝大臣,你就不怕这朝廷律法治你?不怕这巡走天下的观察使参你?不怕这泱泱众口怨你?或者……”他眼波一转,瞅着沈梦沉,“你受人指使,与人勾连,有恃无恐,另有玄机?”

“你……你……”三水知府奚新水紧紧盯着令牌,腿肚子有点打抖,最初的滔天怒气,早已被代表皇室的木槿花标志给瞬间浇灭,纳兰述锋利的辞气,将他辩解的勇气,都刀锋般割去。

只是他还瘫软不下去,因为纳兰述在将令牌拍上他的脸的同时,也已经扣住了他脉门。

一方松绿云纹衣袖伸过来,沈梦沉还是带着那般大梦沉沉的笑意,不咸不淡地道,“郡王,令牌已经足够压人,别的罪,就别那么随随便便搁到奚大人身上吧。”

纳兰述望定他,清澈明锐的目光撞上波云翻卷的眼神,烛光之下,恍惚似有利光一闪。

随即纳兰述笑了,笑意那么微微一dàng,像云端之上掠起了风,轻而凛冽。

他拖着奚新水向后一让,道:“是吗,那该搁给谁呢?难道是沈相你吗?”

“或许可以是这位丫鬟?”沈梦沉莞尔,举了举一直牵着的君珂的手。

“那是。”纳兰述笑,“只要有人能相信。”

“也没什么不能相信的。”沈梦沉微笑,“冀北睿郡王都能公然挟持杀害朝廷命官了,一个丫鬟怎么不能受人指使,与人勾连,瞒天过海,欺瞒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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