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笑(21)

也是他和诸兄弟,最憎厌的仇人。

是的,仇人。

嫡出、优秀、血统高贵、光芒如山巅朗日,照she整个冀北,在那样耀人眼目的光辉下,所有人黯然失色。

父亲视他如珍宝,宠爱逾恒,早早为他求了爵位,位在众兄弟之上,并对他的一切放纵宽容,他逃课,那叫自在随xing,他诗嘲老师,那叫才华横溢,他不亲近兄弟,那叫胸怀大局,不巧,他还拒绝继承家族荣耀,没关系,父亲还是有词儿,那叫xingqíng恬淡。

而他们,无论如何努力学文,练武,讲经,贯礼,通武略晓文史擅军法辨yīn阳,早早出来为家族效力,真刀真枪上战场拼血ròu挣来军功和荣耀,都不抵这皇家嫡脉,轻轻巧巧一张嘴皮儿。

今天的事,不用说,真闹到父亲面前,只要他不承认,依旧谁也不会责罚他。

纳兰迁深深吸一口气,勉qiáng按捺下满心怒火,冷声道:“述儿,这是大事,不能儿戏,周家丧心病狂,辜负父王深恩,父王将围剿周家一事jiāo于我,公告冀北,严令不得逃出一人……你如今这般做法,是要与你兄长做对么?”

他抬出大道理,纳兰述便收了玩笑之态,正色道:“二哥言重,小弟并无和二哥做对的意思,实不相瞒,刚才那女子是周家婢仆,曾对小弟有恩,周家虽罪重,似乎也不必对区区婢仆赶尽杀绝,二哥既然来了,也好,今日卖我个面子,稍后我自会向父王解释。”

纳兰迁又吸一口气,眼中yīn火闪动——解释?那到父王面前,自己又怎么解释搜查疏漏令人逃脱?

他咬了咬牙,腮帮浮起青色的筋络。

不甘心。

一个月前父王得了密报称周将军有异动,他自此领命暗查周府,出动了麾下黑螭军所有菁英,日夜监察周府出入人丁信笺,他自己则昼夜坐镇周府附近,连吃饭都匆匆在隐身之地解决,一番辛苦,到今日悍然出手,只拟一网打尽博个大功,如今却被这小子搅局!

心头愤懑,恶念便生。

此刻四周都是自己亲信,也无人知道纳兰述出现在这里,这个时辰他应该在冀北王府东苑房里睡觉,他领兵出来时父王还叮嘱说动静轻点不要吵醒了述儿……

纳兰迁凶厉刚刻,素有冀北王府“拼命二郎”之称,据说他最欣赏当朝右相处事风格,时时不忘向他学习。

此刻他恶向胆边生,再无犹豫,冷笑一声,突然退后一步。

纳兰述以为兄长让步,眼神一喜。

纳兰迁退到门口,手一挥,一个手势落下,把守住窗户的士兵立即砰一声将窗关死。

这个动作令纳兰述眼色一变,他手下护卫还没反应过来,并不紧张地看着纳兰迁。

以主子的受宠和地位,他们认为,纳兰迁自然最终还是得让步。

却不知道利yù之霾,可遮没所有理智和清醒。

纳兰迁直退到门口,站定,遥遥看着纳兰述,脸上yīn鸷冷狠神色已去,换了一种既快意又恶毒的古怪神qíng,突然道:“我今天出现在周府内院厨房?你们看见了吗?”

他手下黑螭军默然片刻,摇头。

“我今天遇见过纳兰述?你们看见了吗?”

黑螭军坚决摇头。

“我今天……”纳兰迁脸上浮起淡淡的残忍笑意,一字字轻轻道,“……she杀了纳兰述,你们,看见了吗?”

一阵沉默。

随即黑螭军悍然,摇头!

纳兰述护卫大惊失色,抢步上前,挡在纳兰述面前,戟指对纳兰迁怒喝:“你疯了!”

纳兰迁立得笔直,微笑,以手加额,行黑螭军军礼。

“多谢夸奖。”

纳兰述也在笑,苦笑。

刚才纳兰迁退后时的眼神,已经令他知晓这一刻的杀机,可是已经来不及,厨房狭窄,背面是墙,窗户关死,地道封闭,唯一一个出口站着纳兰迁,这些护卫虽然忠心耿耿以身相挡,但一旦万箭齐发,无处躲避,也不过是多几个箭靶子而已。

对面是他的兄长,眼神里满是嫉妒和仇恨的yīn火,这样的yīn火他看了十七年,从来都知道他的不甘,但天生血脉无可更改,逃避或是怀柔都无法弥补血脉和阶层造成的巨大鸿沟,小时候他们试图将他推进井里,大一点懂得偷他的生辰八字,他的院子里常有莫名死去的猫狗,他往往凝望良久,笑笑埋下,再在一张张无辜的脸面前装作懵懂。

所以悠游自在,所以逃离中心,并不求煊赫王位号令三军,只望冀北王府不被夺嫡漩涡淹没,在乎的人可以平安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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