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笑(238)

骑士们被这群“乡下男女”纠缠得无法,节节后退,外头的喧嚣,一阵阵传到里头来。

外头的喧嚣传入,里头的人却依旧保持安静,柳杏林自然心无旁骛。君珂也一直肃然给他打下手,但微微咬着的唇角,还是泄露了一点她内心的qíng绪。

她当然知道是谁来了。

世上有这样一群知己,未必夸过你赞过你哄过你劝过你,大多时候还是在损你玩你折磨你打击你,然而当你真正有难,最先出现的,必然是他们。

没有比尧羽卫更深谙局势的聪明人,他们知道君珂不仅要救人,还必须gān净利落不留后患地救人。这女子的身份和她身后的家族将会成为君珂日后的一大麻烦,救下她的命,还得救下她的未来,护住百年世家最看重的名声,君珂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但君珂被迫长街救人,众目睽睽,消息无法遮掩。到头来那家大族为了颜面,不仅要处死这女子,还会视君珂为终身仇人。

然而纳兰述麾下,狡狯机变第一的尧羽卫,可以。

你说是你家的,我说是我家的;你说是你家不守妇道媳妇,我说是我家命运多舛的姐姐;你说这是燕京巨族夫人,我说这是我乡下妇人;我敢在大街上和你抢病人,看谁玩得过谁!

君珂在一怀激dàng的qíng绪里轻轻低头,忍住即将落下的眼泪——世间只有尧羽卫,可以为她谋划到如此!

她只需救人,他们便能为她铺平后路,扫除麻烦。

有人步步为营,对她步步算计;便有人步步为营,为她步步开道。

她加快了手中动作——尧羽卫这样阻,也是分秒必争,她必须加快速度!

布围外闹得正不堪,更远一点的地方,一条街的一个静室内,有人也在闹着一个人。

“阿宣哥哥、大师、梵因、我的好兄弟……”七八个称呼来回转,喊的都是同一个人,“你帮帮我吧,帮帮容儿吧,二叔那房的人,早就看我们大房不顺眼,今天容儿要是这样被捉回去,那就死定了!阿宣哥哥,你既入了佛门,佛门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怎可无动于衷呢?何况那还是你……还是你弟妹!”

“弟妹?”静室里光线黝暗,只有一朵玉兰花明亮在视野里,香气幽浮,花前那人抬起眼来,一瞬间玉兰失色。

“该是我哪位弟妹呢?”他轻轻道。

跪在他面前的人,脸红了红,却一把抓住他袖子,“哥哥,你的弟妹,你的亲弟妹啊!”

那男子面如冠玉,气韵斯文,正是“燕京第一qíng种,风流而不下流”的韦家长房嫡子韦应。

梵因无奈地看他一眼——这个亲弟弟,和他一样,心思不在家族大业。他早入空门,韦应却誓要做人间qíng种,qíng种也罢了,主意竟然打到了二房的弟妹身上。

韦家二房的嫡子,只有韦家人知道,那是个不能人道的天阉,但为了掩饰,还是娶了流花郡许氏的小姐,许氏是边境郡的大家小姐出身,自有一番燕京女子不能有的风貌,不知怎的便入了韦应的眼。一个深闺寂寞,一个风流自许,渐渐便有了露水姻缘,随即许氏得了“怪病”,腹痛腹泻,因为许氏没有怀孕过,自身病状也不太像怀孕,两人都没当回事,不过依旧不敢用府里的大夫或者太医,许氏便借出门进香为名,悄悄寻柳杏林看病,不想却在大街上,先遇上了君珂。

当然这不是巧合,然而此刻韦应是不知道的,这qíng种虽然窝边糙都吃,不太有品,但良心仍在,此刻抓着梵因,苦苦求他出面,救佳人一命。

“今日不宜出门。”梵因指尖拈花,若有所思,“否则只怕……”

“哎呀我的好弟弟,这燕京乃至天下,谁能动你一指头呢?”韦应急得跳脚,忙忙地拉他起来,“去啊去啊,再迟二叔闯进去就来不及了!”

梵因依旧皱着眉头。他很少有这样的表qíng,带点茫然、带点不安、带点因为对世qíng宿命看透而引发的对未来的畏惧。他盯着虚空,目光里隐隐透出异色,仿佛看见踏出脚步的这一瞬间,有些宿命便已开启,有些结局不可挽回。

韦应却已经不由分说,将他拽出门去,因为梵因太过显眼,两人从街道背面绕过去。

此时布围前,“被踢死”的乡下妇人忙着吐舌头,“乡下妇人家的杀千刀”的,忙着耍刀,满地里飞着撕落的花头巾挤掉的烂糙鞋,还有背了来甩在地上的臭jī蛋大白菜,被来来去去推推搡搡的人踩得一塌糊涂,燕京百姓兴致盎然地看着,觉得有神眼君珂在的地方就是有好戏看呀就是有好戏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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