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笑(63)

“你虽未定亲。”成王妃眼神远远地看着殿外黑暗处,声音有点虚空,“但是你注定要在燕京高门选择新妇,娘还没告诉你,前阵子娘已经为你选了一门亲事,就是……”

“我不要!”纳兰述立即开口截断,随即反身就走,“怎么谢是以后的事,但是现在,我要找到她!”

“站住!”

纳兰述咬牙,脚步想向前,却最终生生停住,手扶殿柱不语。

“沈梦沉已经离开天阳城。”成王妃在他身后冷冷道,“你当真要带我们冀北的士兵,去搜寻当朝右相吗?”

纳兰述霍然回身,“母亲,你怎么知道她在沈梦沉手里!”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身便奔了回来,“您见过她?在右相那里?沈梦沉来了王府?她是不是也在王府?她是不是想办法通知了你们我的处境?”

成王妃抬起眼睫注视儿子,这孩子自小就这么聪慧敏锐,一句话便可以推测来龙去脉,她本不想提起沈梦沉引起他警觉,但不提,装傻任他去沈梦沉那里要人,会对王府更不利。

看着儿子灼灼的眼神,便要想起君珂,那女孩眼神也是这般灼然,燕朝女子少有,更难得的是外柔内刚的铮铮血xing,倒退二十年,她会喜欢这样的少女,但是现在,不能。

如若那君珂是平庸女子,不管美丑,只要儿子喜欢,收做小妾也无妨,但很明显她不是,她英华内敛,绝非丫鬟,她能从沈梦沉手下逃生,就证明和沈梦沉有纠葛,成王府已经够危机四伏,怎么还能要这样的女子?

何况如今看述儿这份上心,更坚定她的决心——述儿可以喜欢一个女人,但绝不能爱,未来的成王,要保护冀北,要应对朝局,要一生在yīn谋血雨中前进,怎么可以被爱qíng,羁绊了脚步?

“我见过她。”成王妃闲闲坐下来,“不过让你失望了,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和沈梦沉在一起,言谈亲昵,并没有提起一句你的事qíng。”

纳兰述怔了怔,眼神变幻,半晌道:“那她现在人呢?”

“自然和沈梦沉走了。”成王妃答得随意,“她是右相的人,我们冀北王府怎么好拦?”

“冀北王府真是温良恭俭让。”纳兰述眼底泛起怒气,“既然如此,我倒要问问母亲,尧羽卫查出沈梦沉之前就和二哥勾结,撺掇二哥夺权,就是因为他撑腰鼓动,二哥才敢瞒天过海竟然诈称父王薨驾,这等行径,您为什么不拦下他?甚至不告诉父王?”

“我告诉你父王?”成王妃也在冷笑,“你明不明白沈梦沉代表什么?代表朝廷!朝廷cha手冀北王府夺嫡之争意味什么?意味冀北已经被盯上了!仅仅想cha手夺嫡之争,想扶植一个傀儡成王也罢了,怕就怕沈梦沉的心思还不止于此!沈梦沉为什么这么大胆,敢当咱们冀北王府的面搞鬼?你想过没有?他要你二哥铤而走险,他要你父王怒极失策,然后,一旦冀北王府有任何风chuī糙动,你以为朝廷肯罢休?”

“他要挑事,我们就得压下,他要点火,我们便得灭火,朝廷这些年看似对你父王恩宽,其实步步防范,对军权尤其在意,冀北离燕京太近,没清楚qíng形之前,不能有任何动作。”成王妃疲倦地合上眼,揉着眉心——述儿什么都好,也不是不明白皇家机深祸也深,只是还是太年轻,血xing未灭,而皇族,必须热血早冷,心如铁石。

“那么你就任她被沈梦沉带走!”

“啪!”

一声脆响余音袅袅,响在纳兰述的脸颊上。

殿内一阵死寂,王族母子怒目相对,宫人们惶然伏地。

“我怎么有你这么个儿子!”成王妃手悬在半空,怒极之下鬓上簪环都在颤抖,“一个弃你如敝屣的女人,就让你忘记家族!”

纳兰述向后退了一步,靠在殿柱上,摸摸脸上鲜红的掌印——这是十七年来,疼他爱他的母亲,首次给他的责罚。

半晌,他仰头,长吁一口气。

“是,我不该是这个家族的儿子。”他苦涩而清淡地道,“这样的家族,尊贵、荣耀、富有一地、享万众供奉,做久了人上之人,习惯了生杀予夺,看惯了人命蝼蚁,历遍了争夺倾轧,被权yù淘洗,被荣华蒙蔽,被yīn谋收服,被机心麻痹,渐渐就没了心,没了qíng,没了这凡尘凡人喜乐种种,笑不是笑,哭不是哭,仇人当面言欢,恩人冷眼相看,负这人生百年七qíng六yù,还以为是天生好命贵人城府——这样的家族,纳兰述无能、无意、无颜——跻身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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