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笑(946)

手指刚触上去,就被弹开来,君珂看着纳兰君让越来越白的脸色,下意识伸手又去扶他,“你别……”

这回纳兰君让没有再避让开来,他晃了晃,栽在她的怀里,晕了过去。

※※※

大燕皇陵生死之险,紧张如绷直的弦,云雷城下,两方士兵注视着空地上走过的人影,心也扯得紧紧,一刻不敢松懈。

祖少宁手据城头,注视着城下走近的人影,看起来是四名高瘦男子,从步伐来看,其中两人只会粗浅武功,看来云雷人确实担心城内眷属,为了避免引发误会,派来几个最弱的。

祖少宁放下了心,唇角扯动,一个微微残忍的笑容。

他的笑容忽然有点僵住。

城下左边第二个,那个个子矮一点的,在接近城门的时候,忽然抬头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看似平淡,仿佛就是随意一眼,祖少宁接触到那目光,忽然便觉得心中一震,仿佛一柄从天而降的铁锤,不动声色敲在了心头。

他下意识目光落下去,追着那人的身形,那人却已经低下头,走进了城内,他再也看不见对方身形。

然而就是那两步,走路的姿态,忽然令他觉得有点熟悉。

是谁呢?祖少宁在脑海中搜索着自己认识的所有人,苦苦地想。

他还没把这问题想出答案,四人已经上了城头。

两人前,两人后,都披着宽大的斗篷,露出青年人的脸。

柳咬咬也已经做了易容,男子打扮,平平静静走在两名护卫正中,城下抬头看了祖少宁一眼之后,她没有再多看这人一眼。

靠近仇人越近,心反而越平静,那是一种死一般的寂静,在那样的寂静里,自有决然蛰伏力量,等待一场摧毁。

四人刚上城头,祖少宁一个眼色,一队士兵无声涌上来,将众人包围。

“将军这是什么意思?”说话的竟然是柳杏林,呆子仰头注视着祖少宁,眼神刚锐,“我们的亲人呢?”

柳咬咬有点惊异地看他一眼,心中一暖。

祖少宁看着面前这青年男子,一看就是文弱书生,一脸的忠厚相,目光却很有力度,像是要看穿自己透入骨髓,他被这样的目光看得有点不自在,下意识避开,避开之后忽然一惊——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连个普通人的目光,都这么敏感?

“你们的亲人在这里。”祖少宁狞然一笑,一把抓过他身侧的司马嘉如,司马嘉如惊声尖呼,满脸蒙着白布的丑福低喝“别伤我家小姐!”,挣扎着上前一步,却好像因为重伤体虚,一步迈出便软在了城墙上,不住喘气。

祖少宁看也没看丑福一眼,身后的士兵们瞟瞟这个“衰弱的护卫”,也懒得再防备,稀稀落落站着。

“将军你是在骗我们吗?”柳杏林环顾四周,勃然变色,“城头上怎么就她一个人质,其余人呢?”

祖少宁微笑,“你们只要听话,自然会见到她们。”手一挥,示意包围他们的士兵,立即动手。

柳咬咬忽然抬头,对着他,一把拉下了自己的面具。

※※※

黑暗的墓道里,响着一个人的脚步声,还有一种嗤啦嗤啦拖地的声响。

君珂一手抓着地宫图,肩膀上拖着一道布绳,系着一块棺材板,棺材板上是昏迷不醒的纳兰君让。

纳兰君让昏迷之后,她把了把他的脉,发觉他体气虚浮,内腑曾经受过重击,她随身带有内外伤药,当即喂服了他两颗,至于外伤,他穿的薄甲和现在的制式不同,君珂还没摸索出脱衣服的办法,只好等他醒来再帮他处理。

她的状态还是那种可怕的颠倒,好在纳兰君让的晕倒分散了她的注意力,她也摸索出了暂时对付这种状态的办法,那就是虚弱就歇息,qiáng壮就快走。因为随时会虚弱,她没敢把纳兰君让背在背上,顺手在那墓室里找了一块还算完好的棺材板,拖了他继续前行。

在那破损得厉害的墓室里找完整的板材时,她曾经想在那些散落的碎片中,多寻找一点先前大战的蛛丝马迹,然而她怔然半晌后,最终罢了手。

她宁可相信运气,相信世间一切奇迹。

她本来还想救下云涤尘的,可惜等她去查看的时候,云涤尘已经香消玉殒。

她死时肮脏零落,一身血迹尘埃。

君珂想起初见她,洁白如雪,高华出尘,不禁怔怔良久。

人生命运,有时讽刺薄凉得,令人心底生寒。

君珂用碎木给她盖住了尸体,在宁光帝的墓室里寻找了另一件女式的huáng金薄甲,虽然她自己也很需要这huáng金甲,但她还是穿在了云涤尘身上,这女子已经够悲惨,不能再让她衣不蔽体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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